我没有哭。
没有哭。
没哭,但会痛。
如今我人生的方块就像被小怡抢夺後,歇斯底里地胡乱翻搅、转散,从完整,变得不完整。
跑出店後我甚至迷路了,最後还是靠问路人才得以回去那栋大楼,再狼狈的爬上三十楼。
手里的阿白猛然震动我轻点接听,唐宙纬的声音粗鲁地传了过来:「阳瑾艾!你在哪?」
「……」
「你在哪?」重复又问了一次,放柔声调,缓下方才的大声。
「海边。」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
「你到底在干嘛?」
「看海啊。」我照实回答。
「我问的是、干嘛躲我?」唐宙纬低语,我听得一滞,这三天里我的确一直再闪避唐宙纬,几乎没和他讲到话。
就连今天我也是赶在他起床前早起出门,晃到回神时变见着黄昏了。
「我没躲你啊。」我硬是否认,半晌唐宙纬闷声笑了,清清喉咙语气轻挑问:「因为我吻你?」
「……」一回想起三天前发生的一切,我到现在仍没法反应,太不真实了。
在那之後我几乎没说几过话,安静的过了三天,我并不觉得难过,但愤怒的情绪却迟迟不散。
小怡和张岳,也回荡在我记忆里,犹如罪恶的诅咒。
「回来吧。」
「不想。」我脱口而出。
「那我去找你。」我欲说些阻止的内容,电话随即被切断,唐宙纬,为什麽你总能做到从容,想做什麽就干嘛?
想着他那张脸,我蹲下身在各种锁头里翻找了下,和唐宙纬的那把锁早被埋没在其中找不太到了,我提眸放眼望去洒上金黄的海面。
不知道为什麽,辽阔大海的寂静美丽,却让我感到害怕,我安抚自己般深呼吸索取空气。
唐宙纬不应该来找我的,就像我不应该落荒而逃一样。
海风扑向我双颊,眼睛乾涩得半阖,到现在还认为张岳是爱我的。
是啊,他爱,只是不够爱。
──「你不也很可怕吗?」
忆起小怡平静的嗓音向我问话,我感到烦躁。
可能吧,自作孽,就像小怡说的我比她更可怕。我们可以忽视任何样的人,却不能不知道那群漠不关心、不出声的人,因为只有在他们的默许下,这世界才能有杀戮和背叛。
而我偏偏是那样的人。
是那样的丑陋、那样的极端。
我是默许了他们那样的存在,允许了自己这般的心态。
通通,都错了。
我不可能原谅他们,不可以。
我转身背对海洋,低首望向手机,拧眉沉默的不发一语,「看也没用,他不会打来了。」
唐宙纬的声音从侧耳传近,他牵着脚踏车向我迈步,一见他心中平静的心又乱了序,火苗顺势扩大,我问:「为什麽?」
他停下脚步,淡然的看我。
「为什麽要在张岳面前吻我!」我向他大吼,海风盖过了我一半的声音,「这样不是让他们的计划得逞了吗?」
「我是让你看清楚张岳的心向着谁。」唐宙纬对於我的发言似乎觉得不要紧,直率地无视我的愠怒。
「不用你鸡婆!」我越发越怒,化为疯女人死问为什麽,冲上前使劲力气得推撞他,一次性将情绪发泄在拳头,唐宙纬仍无动於衷任凭我拍打,俯望我的神情复杂,深呼吸冷静下来,我恍然停下动作呢喃:「张岳他看到了,却不肯直视我……」
忆起当时张岳别开的脸庞,心脏依然抽得隐隐作痛。
唐宙纬缓地抿弯一侧的嘴角嘲笑问:「那又怎样,会死吗?」
我提眸望入他眼底,目光冷然的他低声嗤笑又说,「没有张岳你会死吗?」
「……」
「他不会打来的,七天打赌的时间也早结束了。」唐宙纬抽走我紧握的手机,「打赌是我赢了。」
「你赢也没用,你不用拆穿他们,我也不用逃了。」我说,回头细想在这段爱里我鲁莽的撞,躲躲藏藏,受了一身伤,直至放弃前,我仍不晓得我除了撞得头破血流外还得到了些什麽。
「你很固执。」他没看我,蹲身牵起被风吹倒的脚踏车,我看不见他说这话时是带着什麽表情,但我听出他的无奈,唐宙纬语调平稳地补充:「固执的很没意义。」
我怔愣,平下怒气偏头笑问:「每件事一定要有意义才能做吗?」
「我没那个意思。」
「在我听来你就是这意思。」
唐宙纬勾起笑容,「随便你怎麽想,回去吧。」
语毕他起步先行,我只好尾随,一股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和海的咸味弥漫在鼻息,这种安静没哪里不好,差在恼人的诅咒会使我想起太多,重播太多张岳对我承诺的画面。
「唐宙纬。」他侧头望着我,我接话:「我想吃饭。」
突地蹦出毫不相干的话他听得微滞,「走啊。」
「我想看电影。」我换了句,他转头看向前方手心靠上车把回应:「……那走啊。」
「我想去墓园。」他扭首诧异的瞅我,「怎样?你想埋了谁?」
我摇首,「忽然想起来以前养的小猫,有点想牠了。」
「哦,那走啊。」
我思忖半晌,看向一旁的大海:「我还想裸泳。」
唐宙纬听得拌住脚步,我看的得忍俊不禁,「开玩笑的。」
「走啊,游泳池?」唐宙纬思考般的抬头,发觉我的注目他冲着我露出白牙:「海会被人看光光喔。」像是明白我心思一般笑了。
白痴、忘了我不敢靠近海水吗?我发不出声,抿直唇线,跨上一大步牵住他的手,手心传来他的体温,那秒心全跟着暖了,我语气柔和道出情绪:「我想哭。」
我忍好久了,真的。
他低眸瞟了我一眼。
「哭啊,白痴。」
语音落下的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温热的液体接连滚落在脸上。
唐宙纬沉默的拥我入怀,眼前的黑暗更是让我放声大哭,另一只空手紧捏他衣角,指尖不规律的颤抖着,喊到沙哑的哭腔变了调,我仍旧的放声大哭。
这刻开始我不会再把眼前的每个人当作张岳,不再死抓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拥抱我的人是唐宙纬,那个比我还了解自己的人。
我想我经常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总是那样直白的冲动,说走就走的不犹豫,不必去担心那些剩下的踌躇,勇敢到好像我们就是全世界。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