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夏之涵宁愿丢掉一切自我了结算了，为了这些顾虑而忍受欺压到底值不值得，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躲进女厕哭了出来，还要委屈多少天？林葳甚麽时後才愿意放过她？种种不解在心中渲染开来，即便有何敬尹呵护伤口，但是刀疤依然存在啊。一天一天，一刀又一刀，每天都要承受痛苦，为甚麽就不能阻止刀刃朝向自己呢……
这些绝望的想法已经占据夏之涵整个人的一半了。
林葳不是失常，也不是释怀了甚麽，原因其实就摆在眼前，前方五十公尺处与森柏恩同行迎面走来的何敬尹。
很奇怪，林葳谁都不怕，唯独内心憎恨无比的何敬尹，她自尊心强，当然不会表现出惧怕的样子，但心是不会说谎的，她也不想否认这点。
她躲在柱子後花几秒钟时间沉住气，扬起微笑，冲往两人并且张臂直接扑向森柏恩。
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样。
「森——森——」高八度软妹娇音顿时充斥整个走廊，不得不说何敬尹都被她吓到了，又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森柏恩不给面子，不停挣脱她的熊抱攻势，说真的，不挣脱也无法继续走下去啊。
最後林葳勾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你看起来好累喔，没睡好吗？」
森柏恩揉揉眼睛，「宿醉。」
「你喝酒啦？真是的，还以为你是想我想了一整夜没睡。」
要不是森柏恩现在没精力回嘴，也无力扯开她的手，不然他真想叫何敬尹呛爆林葳。
而同样的问题何敬尹也已经问过了，因为一早遇到他，整个人憔悴的像是一夜没睡。事实上连森柏恩都有点忘记自己是怎麽回家的，最後的记忆就断在下了计程车，然後醒来就已经躺在床上还换好睡衣了。
「我的头真的痛爆了。」
「你跑去哪里喝啊？」何敬尹问到重点了。
「几个要好的国中同学找我一起出去。」森柏恩头脑转很快，他知道这件事必须保密。
昨晚的记忆九成新，包括天上的星星，沈珈儿穿的灰色运动套装，以及路灯下被照得清晰的漂亮脸庞。
有时候，冲动或许是对的，好奇也有可能不造成伤害，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不知道沈珈儿在学校遇到森柏恩是否还会记得他，森柏恩不希望昨晚是他们的唯一一次。
森柏恩自行回到教室补眠，林葳也不想和何敬尹独处也迳自离开了。现在是第二节下课，何敬尹准备走上楼梯，刚好遇到独自走在走廊上的夏之涵。
他朝她步去，对方也因为他的出现扬起一抹浅笑。
好勉强、好委屈的苦笑。
「嗨。」夏之涵望着他。
何敬尹发现她哭红的双眼，脸色骤然变调，又看到她的肩、头发和袜子上等处都有深色的碎屑，「又是她？」
夏之涵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她默许，何敬尹伸手拍去她肩上的残物，正要往她头发拨时，夏之涵反射动作躲开了他。
『不想再继续的话，现在立刻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林葳猛力抓住她头发的痛感依旧存在，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看到女孩勉强故作姿态，却渐渐被阴影吞噬笑容的样子，何敬尹没有放下手，慢慢地，轻轻地抚着她的发，试着让她安心。
「别担心，有我在。」
夏之涵在林葳面前不敢掉眼泪，只会默默孤身在角落自怜，一瞬间将自己的眼泪爆发，所以的怨念、恐惧和压抑释放在没人看到的世界里。
除了何敬尹。
何敬尹是唯一一个能看见她眼泪的人，即便只有泪光一闪，只有在何敬尹面前可以毫无顾忌的悲伤。
而她在对面楼层目睹这一幕，双手趴在铁栏上，那双没有温度的浅色瞳眸注视着两人。她想，夏之涵的眼泪可能是真的，但何敬尹的温柔是假的。
令沈珈儿没有想到的是何敬尹也投回目光，两人四目交望了一阵子後，沈珈儿上身离开铁栏，默默地转身消失在何敬尹的视线中。
这天午饭过後，何敬尹坐在矮墙上吹风，余光瞥见即将前来的人影，他撇过头，乌黑的及腰长发衬在女孩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抢眼，微风吹散了发丝，让她看起来不那麽沉重，多了些空灵感。
「好巧，你怎麽知道我在这？」何敬尹似笑非笑地说。
「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你。」
「好吧。」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孤独，所以得知对方都陷於深渊里，感觉上就减轻了一些痛苦，虽然恶劣，但也算是另类的互相扶持吧。
沈珈儿往远处望去，看到全校最高的建筑物图书馆，「你觉得从那里最高层跳下来会死吗？」
何敬尹也顺着她的视线对了上去，「会吧，图书馆很高欸。」
静默了一会，他点燃了菸反问：「问这干嘛？」
沈珈儿其实没有义务要回答他，但不知为何，她顺从了心里的想法。「你难道不觉得你活的像地狱吗？」
「是啊。」这问题，何敬尹算是连想都不用想。「地域还比活着好一些。」
他的回答没有引起沈珈儿心中的波澜，只是瞥了瞥他手上的菸，「你现在抽不怕等等上课有味道吗？」
「就一口，而且这是淡菸。」并且他坐在顺风处的位置，再次将视线转回高楼。
「是不是死了一切的顾虑也都没了。」
「确定？」那番说词激起了何敬尹反驳的兴趣，「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要你去顶楼跳楼，你也愿意？」
沈珈儿没有答腔，悻悻然地也从口袋掏出菸盒，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有自杀的念头？」
闻言，她拿着打火机的手愣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甚麽？」沈珈儿不想回答他。
他静静注视着女孩吸了一口菸，再吐出一团白雾的侧颜，那句话有如跑马灯般地反覆出现在何敬尹脑中，那句，从他第一眼看到沈珈儿的双眼就想说的话。
「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我们不像，宁愿可悲，也不愿虚伪。」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敬尹真的只抽一口，他捻熄了菸，跳下矮墙，沈珈儿这次抽菸他不再阻止，「我是说，我们都很想离开这个世界。」
这次换沈珈儿不理解了。她不懂，他明明拥有好的家世，聪明、且受人敬仰，像这种彷佛有了全世界的人生胜利组，不是安然现状，就是想要更多。
可是为甚麽何敬尹不是众人认为那样的光鲜亮丽？
人总是只凭所见，在何敬尹毫无破绽的伪装之下，大家看到的都是圣人何敬尹。
除了沈珈儿，她知道那双藏在光环底下的恶魔翅膀，那面本该是被人唾弃的形象。
但是刚刚说了，人总是只凭所见。
登时，附近传来女生的嘻闹声打断了两人，听似不是单单一群人在说笑，那尖锐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林葳那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