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远望去是一片荒漠,一道又乾又燥的风横行而过,卷起千堆尘砂,扰了立在边缘兵卒们的视线。苍穹之间有三两鹰隼盘旋,隐约能听到那些鹰隼的呼啸。
绣有「述」字的旗帜翻腾飞舞,发出「啪唰啪唰」的声响。
在荒漠的最末端有些许苍绿,那丛林便是熚国与述国的边境。
荒漠两侧,述国是一片大草原,熚国则是蓊郁丛林。
没人知道为何在述熚两国边境之间有这片荒漠,就气候和地形来说,实在不可能。
身着战甲的吴云单膝跪地,右手抓着长戟千烈,左手则轻轻抚弄握坐在地的白虎,白虎张了张血盆大口像是在打哈欠,琥珀色的眼有些蒙胧。
一片静默,只听得马匹因热而发出残喘的嘶嘶声,坐在上头的骑兵们却都抿紧乾裂的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有个传令兵从後方仓皇奔来,一到吴云身後立刻跪地拱手,唤了「陛下」二字。
「嗯?」吴云应了一声,手指仍旧轻轻抚弄白虎的毛皮。
「原本我军安排先行进入丛林的弓箭队回报,说……」
「怎样?」
「说,熚军埋伏在丛林里的弓箭队,不晓得为何惨死在泥泞之下。」
「不是我军麽?」
「禀报陛下,不是。而且看起来像……」「出於一人之手。」
传令兵一骇,起身倒退数步。发声的黑影手持判官笔凭空而降,笔尖对准吴云顶上一挥。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遍整个荒漠,顶上盘旋的鹰隼们一声怪叫,展翅飞得无踪。
「陛下!」
吴云仍然保持蹲姿,不过握着千烈的右手一举,将面具男子的判官笔挡格下来。面具男子靠着反力向後空翻,接着轻盈落地。
一旁的护卫军持着兵器一拥而上,一半护住吴云,另一半则是将面具男子团团包围。
蹲卧在吴云身边的白虎低吟一声。
「这是您跟踪我数日後的见面礼麽?南宫戮大人。」
吴云一个手势,护卫军连忙退回待命。
他皱着眉头,举步挨近男子,碧色的眸子瞅着那张雕刻精细的面具。
男子失笑,「原来你都知道啊。」
吴云轻声叹了口气,同时男人也伸手将面具从面上摘了下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吴云眼帘。
「好歹您是兰京的尚书,做这种刺客装扮到处乱跑,妥当麽?」
南宫戮嘴角勾着淡笑,与吴云擦肩,朝着那只白虎打了声招呼。
「牙云,你看起来气色真不错!吴云陛下肯定对你相当好呐。」
吴云皱起眉头,将千烈收起,朝着南宫戮的背影开口,「您到底在想甚麽?」
「就怕你沉不住气。果真被我料中,你一回国就马上想要对熚国出兵了,不是麽?」
南宫戮笑着,手轻轻拍着牙云的头顶,牙云享受般地将琥珀色的眼眯成一直线,发出低哑的吼声。
「熚国最强的将军现在仍在契国,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不等桑国一起夹攻?」
「桑国答应要与我们同盟了麽?」吴云挑了挑眉,冷道,「我记得您好几次给他们送书,他们都坚决不答应呢。」
南宫戮耸肩,站起身面向吴云,「如果他们如此坚决,那只能用老方法罗!」
「用武力逼他们就范……」眼皮微掩,吴云喃声道。
「真不愧是述帝。」
「南宫大人打算要留下来?兰京那头没有您可以麽?」
南宫戮抵着下唇,眼角余光宠溺地愀着牙云。
他思了一阵,而後开口。
「最近虣国吃了败仗,应该不会笨到再次进攻兰京,我想过不久他们也还是会臣服於我们罢。」
话及此,黑眸闪烁危险的光芒,令盯着他看的吴云忽然感到有股寒意爬上背脊。
「毕竟是北方鹞族和中原人建立的国家,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国内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吴云静静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评论。
「就像当初若兰王朝一样。」
南宫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吴云望着他,心头同样难受。
「往事暂且不提。哥说要述国毁灭才肯回兰京,可是实在等不到那刻。」
「我知道,所以你想要亲自杀了陈桓?」
「就因为哥不想动手。」南宫戮那张俊脸浮现困恼的神色,他实在不懂,为甚麽他一方面要契国灭亡,却又不肯自己动手杀了陈桓?
待在陈桓身边的他要下手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却不愿动手。
「不过就算契国皇帝身亡,倘若这时间有了子嗣……」
「不会有的。」
「不会?」吴云嗓音扬起,脸上浮现些许诧异。
南宫戮微笑,笑得像是一只毒蠍,薄唇淡淡吐出一字
「药。」
吴云颔首,了然於心。
「虽然很有可能会另外找人接替皇位,不过这点也无须担心。」
因为接替皇位的人,必是我的兄长。
吴云目光瞅着南宫戮,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战栗。
果然这人是那人的手足,不仅面容极为相似,就连心思都如此相像。
现在站在若兰这头,果然是正确的选择……麽?
「现在我会跟随你的军队前进,当你攻打熚国边境时,契国必会派兵过来营救,我会抓准时机潜入契国,取了陈桓的命。」南宫戮开口,语气比方才都还要冷漠。
他张口,续道,「当然如果他肯亲自率兵来营救更好,当他踏出契国国境,就是他失去一切的时机。」
「唉。」
吴云轻声叹了口气,反身走到最前首,一名士卒立刻将吴云的爱马牵了过来。
吴云翻身上马,拉扯缰绳将马首调反,当他再次面对军队时,南宫戮早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从黄沙上立着四肢的牙云,琥珀色的眸凝着远方。
他举起千烈,顶上阳光直直射向戟尖,反射出的光芒令人炫目。
「全军!进攻熚国边境!!」
「喔!!!!!!」
士兵举起手中兵器,发出的呐喊声威震八方,其中还夹杂着牙云扯开血盆大吼的嘶吼声。
述国正式举兵,进攻熚国。
*
「夫君?」
正走在湖中小桥上的詹淼轻轻触碰陈桓衣袂,正昂首望向灰蒙蒙天际的陈桓这才回神,无神的眸子瞅着詹淼。
正值午时,天空却是一片惨淡,似乎随时都会下起一场大雨。
蓝廻湖除了陈桓和詹淼两人外,还跟有女婢护卫好几十人,只不过这些人都只是默默跟随在旁,也因此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感。
「您在想甚麽?」
「想甚麽时候会下雨。」
「这样就得回宫了罢。」
陈桓点了点头,右手忽然伸起,轻轻抚着詹淼白皙的面颊。
詹淼一愣,下意识退後数步,陈桓看得,露出淡淡的微笑。
「夫君做甚麽?」
「碰自己的妻子,不行麽?」
「这……」
「呵,你的反应还真有趣。」深蓝色的眸望着詹淼,脑海中突然浮出前几日前,在後宫被自己紧紧拥住的女人。
思到此,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夫君怎麽了?」
「没事。」
陈桓摆摆手,反身继续向前行。詹淼有些无奈,目光移向身在後方,正和契国禁卫队大将军邱司并行的懂。
察觉到詹淼的视线,懂在谈话之於,顺道对她露出了微笑。
这抹笑,顿时平稳了詹淼胸臆有些旁徨的情绪。
目光再次向前,望着陈桓的背影,夹杂湿气的风忽然抚过木桥,撩起陈桓那头淡紫色的发丝。
虽然陈桓对自己的态度改变甚多,可是詹淼不可能会忘记陈桓当时望着南宫氏的视线。
就连现在,他望着自己的视线中,从来不带有那样的神情。
像是怨恨、又是迷恋、或是疯狂。
就是那样的一道视线。
待续_
很好,20集了!!!!(掩面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