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让真田烦恼的还不止越前一个,次日一早他便再次接到了师长的召唤,而这一次找他的,是切原的班导师。
切原英文差是网球部衆所周知的,但新学期第一次测验就拿到差出天际的成绩,真田却是万万没想到。两个寄予厚望的後辈都在关键时候搞出这种破事,他自然感到头疼万分,到连午休时间柳来时,他仍然保持着从办公室出来时就无比阴沉的脸色。
“怎麽了?一副肚子里憋着火又找不到人发的样子。”吃完午饭来找真田,一眼看见那张黑如锅底的英挺面孔,柳难得意外的微微掀了掀眼皮,走过去问:“在这里说还是出去说?”
“出去说吧。”因爲网球部向来是立海大的明星社团,此时“三巨头”中出现了两个,自然引来好奇的观望,让真田稍微有些不自在。起身领着柳走到天台,他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憋闷,道:“全校第一次测验的成绩下来了,切原英文不及格,越前国文更差,他们俩的班导师都找过我了,商量让他们停止训练,专心补习的事。”
“那还真是难办了。”不用真田多说,柳心下了悟,也大概猜到被叫来的原因。微蹙着眉沉默一阵,他道:“赤也的国文还不错吧,而龙马从小生活在美国,英文肯定是我们当中最棒的,让他们取长补短如何?”
若放在平时,真田是相当信任柳的判断的,基本上柳说什麽,他都不会有异议。可事关网球部两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後辈,这个建议还是让他稍微迟疑——切原虽说已经是二年级了,但性格比较暴躁;而越前日常看着沉默少言,却是异常的倔强,要把这两个皆是心高气傲的人放在一起,先不说能不能达成取长补短的目的,万一杠上闹起来,捅出的漏子会更多吧。所以,紧锁着眉头考虑再三之後,他道:“还是你稍微看着比较好。”
“你是担心他们两个没法好好相处?”凭藉敏锐的观察力,真田虽未明说,柳却懂了。温润的面孔上飞闪过一丝不赞同,他慢慢开口道:“我们毕业之後,赤也势必要接下部长的位置,龙马那时也会成爲独挡一面的正选,你不认爲从现在起就应该要培养他们的默契吗?我认爲倒可以把这次作爲参考。”
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却让真田在注重网球部长远发展和解决目前困境之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竟没发现柳说完这话转身走了。等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时,柳不知何时已把切原和越前带到了天台。
切原一向畏惧真田的铁拳制裁,虽说柳把他叫来时幷未提及任何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是英文测验惹出来的祸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相比切原,越前就不那麽有眼色了,加上睡觉睡到一半被柳叫了出来,他现在整个人都还迷糊着,懒懒打了个哈欠,嘟哝道:“真田前辈叫我来做什麽?”
如果今天只是切原一个人来的话,真田恐怕早已一拳揍了过去外加暴喝来发泄自己的郁闷。可面对越前,他不知怎麽就是硬不起心肠给予太多的责备,但这样也只能让心情越发憋闷。目光冷冷的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阵,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切原的英文,越前的国文,成绩都下来了,有多差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此话一出,切原脸都青了,不自觉的缩向柳的身後,眼神诚惶诚恐的,努力思考要怎麽说才能表达自己的反省之意,免得挨揍。至于越前,一塌糊涂的成绩被当着其他人说出来,他觉得很丢脸,满是气恼的瞪住真田,道:“那又怎麽样?”
“……”循声看向满脸不忿的少年,真田眉心拧得更紧,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小孩爲什麽考得那麽差还能理直气壮。与清澈的猫眼对视良久,他暗自磨了磨牙咽下早已涌到嘴边的喝駡,强迫自己用还算平静的语气道:“你们的班导师找我商量,打算停止你们的社团活动时间,用来补习。要麽自己努力争取补考过关,要麽暂停训练,你们自己选。”
都是爱球成痴的人,切原和越前自然不肯放弃训练去参加什麽补习,切原立刻道:“副部长,我一定会好好复习来通过补考的,训练也一定要参加!”
鉴于切原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真田决定暂时放他一马,转眼看向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什麽的少年,问:“那你呢,越前?”
“补习就补习,但我也要参加训练。”不情不愿的嘀咕了一句,越前仰头望着真田,问:“谁来替我补习?那些东西我搞不明白。”
相互对视一眼,柳示意真田让自己来说。先摸了摸越前稍显淩乱的墨发,又拍了拍切原瑟缩的肩膀,他把两人拉到一起,用平和的语气道:“正好,赤也国文不错英文差,龙马英文很好国文差,你们俩就互相爲对方补习吧。”
“哈?柳前辈你让我给这小子补习国文?还要他来给我补习英文?”因爲太过意外,切原拔高的声音都走调了,一脸错愕瞪住越前。本想借此机会多嘲弄一下这个在球场上骄傲得半死的後辈,可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真田綳得紧紧的脸,他顿时气焰全无,点头嚅嗫道:“我知道了,会好好替越前补习的。”
只要能够参加训练,越前真的无所谓谁来替自己补习,幷且对生平第一次帮别人补习功课感到新鲜,就算有些麻烦也能够忍耐。这麽想着,他也乖乖对柳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柳前辈。”
两个人都表现得乖巧顺从,让柳感到满意,唇角泛起微微的笑:“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你们训练提早结束一小时,去图书馆复习。等训练结束我会去接你们,顺便考察一下复习成果,可以吗?”
然而,无论是真田还是柳,他们都一厢情愿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切原和越前的第一次相互补习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不情不愿提早结束一小时的训练,两人磨磨蹭蹭的去了图书馆。切原仗着自己是前辈,一坐定便用命令似的语气吩咐道:“把课本拿出来,告诉我哪些地方是你不懂的,我替你解答。”
心想着自己也要替对方补习英文,越前不甘示弱,扬起小巧的下颌轻轻一哼,摊手道:“你的英文卷子呢?给我看看。”
越前长得精致可爱,就算脸上的表情骄傲得不可一世,但在切原看来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不与他计较。从背包里摸出那张考得一塌糊涂的英文试卷递过去,他道:“你的呢,也给我看看。”
“丢了。”越前倒不是在说假话,因爲他的试卷此刻还在幸村那里,他幷不知情。接过切原递来的考卷瞄了几眼,他唇角一勾,哼道:“什麽嘛,这麽简单的题目都答不上来,前辈果然还差得远呢。”
切原本是抱着要好好在後辈面前炫耀一番的心情来的,被奚落了两句已不太开心,又见越前坐下後“唰唰唰”没几下就把对他来说宛如天书的卷子做完了,他彻底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皱眉气道:“谁知道你答得对不对,等我拿给老师看过以後再说吧。你的卷子呢?快点拿出来!”
“都说了丢了,没有。”最拿手的英文被人质疑,而且质疑者还是个连单词都没一个拼写正确的家伙,越前特别不高兴,气哄哄的瞪过去道:“反正你都不懂,凭什麽说我做得不对?”
被越前堵得无话可说,切原捏了捏拳头,想起真田冷冷的目光只得憋住气恼,道:“那就把你平时的作业本拿给我看。”
把作业本丢给切原,越前坐到一边掏出芬达,可还没等他把拉环拉开,已听到切原在那边特别大声的笑了出来,边笑边道:“我的天,你跟我还是一个国家的人麽?这麽低级的问题你都能搞错,难怪你们老师要把你留下来单独补习了。要换了我,非狠狠教训你一顿不可!”
虽说已经放学很久了,可图书馆里仍有不少学生,听到切原毫不遮掩的笑声都不由自主朝这边好奇的看过来,惹得越前无比羞恼。伸手夺回作业本,他怒道:“自己英文才考了10分,你怎麽好意思说我?”顿了顿,仿佛还不够解气,他继续道:“在美国,这连小学生的水平都算不上,你只能去上幼稚园!”
这下,切原算是彻底被点爆了,跳起来指着越前大声道:“你连幼稚园的水平都没有,还是趁早重新学说话吧,你这个笨蛋小孩!”
“那你就是笨蛋前辈,不,就你这水平,我才不要叫你前辈!”都是小孩子心性,越前此时已彻底忘了柳交付的任务,两人就这麽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的对駡起来,完全不管这是应该安静的图书馆。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训练用制服,不一会儿就有学生跑去网球部告状了,因此真田来得很快,身後还跟着一群来看热闹的正选。等他们赶到时,两个人已经吵得面红耳赤,只差没打起来,看得真田顿时火冒三丈。不过好歹他还记着这里是图书馆,阴沉着脸大步走过去一手抓起一个,转身就走。走到图书馆外,先把越前丢给柳,他怒喝道:“切原赤也!”
认爲错不在自己,切原觉得特别委屈,所以就算看着真田暴怒的样子心中胆怯,可他还是鼓起勇气争辩道:“副部长,跟我没关系,是这小子明明成绩差得半死还不肯虚心接受意见!”
“你是前辈,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吗?他是你的对手还是你的後辈?”不知爲何,真田就是狠不下心对越前严厉斥责,一肚子邪火全部招呼到了切原身上,幷且坚持认爲两人在图书馆里争吵,说到底还是切原这个当前辈的不够得体。
只可惜,真田的好心立时就喂了狗,越前一点都不能体会到他这份苦心,反而在旁边凉凉的哼道:“谁要他让了?英文烂成那样还好意思当前辈。”
眼见真田气得只差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仁王忍不住嗤笑一声,无畏迎上冷冷刺来的眼刀,好整以暇道:“我说,接受现实吧,真田。这两个家伙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还是算了吧。”
“看来的确是这样,还是放弃吧,弦一郎。”作爲建议的最初提出者,柳大度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回头对桑原道:“杰克,你来替赤也补习,至于龙马,还是跟着我吧。”
早这样安排不就没事了?非要害得所有人跟着丢了一回脸才肯作罢!极少的在心底偷偷抱怨着,真田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住怒意,沉声道:“那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们两个了。如果补考不及格,你们也要跟着受处罚。”
“加油咯,茶叶蛋。”见搭档苦着一张脸,丸井无比同情的摸了摸桑原光溜溜的脑袋,爲他打气。说完想起自己是前辈,也应该给後辈一点鼓励,他转眼看向两人,笑道:“切原,你要补考都不过的话,我就向幸村告状,看你到时候怎麽办。啊,对了,越前,你要考过了的话,前辈我请你喝芬达哦,一周的份额。”
“丸井前辈,不带你这样区别对待的!我也要奖励呀!”终于意识到即使来了个新人,自己依然身处网球部正选的最底层,切原哀嚎了一声,抬头看向其他几人,似乎想要找一个替自己说话的。可结果却是没一个人吭声,都用看戏般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最後只得垂头丧气的跟着桑原走了。
“你的国文试卷掉在幸村那里了,回去的时候自己去拿一下。”眼看天色已晚,真田担心越前家有门禁,遂不再多留他,嘱咐了几句转身也离开了。
“要去医院的话就跟我走吧,正好顺路。”与柳交换了一个眼神,柳生抬手推了推眼镜,主动拿起越前的背包搭在肩上,对柳道:“放心,我会把他送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