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时间,老师在讲台前交待了一些班规跟与校园相关的注意事项,以及最重要的,填选社团志愿。
这当然重要,在我向往的高中生活中,社团课必然会是这三年来的美好回忆之一,因此当然要谨慎选择罗!
「你要选什麽社啊?」林苡倩嘟起撑着铅笔的嘴,懊恼道,「我还不知道该去哪个社团呢!」
「我也是......你看我的社团志愿卡,都被我擦到快破了。」我拿起被我擦到破皮的志愿卡,故作心疼地说。
「你有什麽兴趣还是才华吗?」
「睡觉吃饭!」我毫不犹豫,准确给了答案。
只见林苡倩一拳飞向我的头,「白痴」喊道。
「很痛耶!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回答啊!」我轻揉着额头,感到无比委屈。
「最好是有这样的社团啦!而且你的兴趣也太弱了吧?就没别的吗?例如排球之类的。」
「社团课我不太想参加运动类的。」
「为什麽?你体育不是很好吗?」她略为惊讶地喊道。
是的,我的科目强项是音乐和体育,但就算我体育再怎麽好,我可不想连社课时间都拿来运动,我认为人生应该多参与一些不曾碰过的事物,说不定出社会後还能学以致用。
「那麽,歌唱社呢?」林苡倩竖起大拇指,一脸自豪的指向自己,「别看我这样,我国中时可是主唱喔!」
歌唱社吗?……单手托腮,我突然陷入了一段悠远的回忆里。
国小有段时间我曾在音乐班待了好一阵子,音乐老师不管是气质还是着装都带有典雅的气息,她悠扬的琴声回荡在教室内,曲子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小星星」,而我们这些小朋友坐在巧拼上,歌声嘹亮高亢。
可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是里头最亢奋,是一位对很多活动都非常活跃的小女孩。
「那麽,有人自愿上台帮老师伴唱吗?」
有次上课,老师询问我们之中有没有人自愿上台唱歌,当时我一股劲地高举着手用力挥动,大喊着,「选我、选我。」就像百万小学堂的学生们,极为踊跃。
「啪!」这一激动,後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我完全不知道旁边坐了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他把帽沿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这男孩是我唯一在这个班上没打过交道,也最没印象的人,根据某个小朋友的说法,他总是扳着一张严肃的脸,凡是任何团体活动,他都尽可能地一个人待在角落,戴着一副耳机,闭着眼睛,一手举在半空中不知在按压什麽,另一只手则一直上下甩动。
当时我也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将他们的话解释成「那男孩是疯子」,却没想到他其实是在模仿弹奏吉他的姿势。
「干什麽?」他抚着头转过来瞪着我,那一脸想呼我拳头的模样,我吓都吓死了,缩手嗫嚅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紧抿下唇,干麻那麽凶?有话好好说嘛!
「给我小心点!」他凶狠的目光从头到脚将我扫视了一遍,我的怒气顿时爆发。
「只是不小心打到你,你凶什麽凶!」
「哼。」他甩头,走到离我较远的角落坐下,依照惯例他拿出了耳机和随身听。
看到他又开始耍孤僻,不禁驱使了我的好奇心。
「喂,你为什麽要当疯子?」我走到他面前,只手撑腰,歪头问道。
从我身後看过来的人,肯定会误以为我在围剿他。
「啧,竟被疯子说是疯子。」男孩抬头白了我一眼,将耳机塞入耳中。
「你这个人真的很难相处耶!听说你每次都戴着耳机做着奇怪的动作,到底是在听什麽?」我蹲下身子环抱膝盖,盯着眼前马上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孩。
望着他紧闭着眼,口中不知在哼着什麽歌,我很认真地想听出他在唱的歌,却完全听不出来,我皱了下眉头,按耐不住好奇心直接抢下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那是首轻柔的西洋音乐,我曾在某个地方听某个男孩唱过,可惜脑中的回忆太过模糊,我只记得这首歌的副歌旋律。
「你这个人真的很不礼貌欸!」男孩气得抢回自己的耳机,瞪眼骂道。
「呿!小气鬼。」我对着他吐舌头,听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你耳朵有没有乾净啊?」他从小口袋里拿出一包面纸,抽出卫生纸细心地擦拭着耳机。
「你有洁癖?」原来这男孩儿的心思如女生般的细腻......
「干你屁事,别缠着我问问题。」检查完耳机是否乾净後,他重新将耳机塞进耳朵里。
「那你为什麽要窝在这里?上音乐课不好玩吗?」我再次拿下他的耳机,小小年纪就知道怎麽让脸皮铺得更厚,「不然我唱首歌给你听,听完你肯定会爱上音乐课喔!」
音符们正准备落至五线谱,男孩却硬生生的将它们打散。
「我、不、要!自以为自己唱歌很好吗?告诉你,跟巫婆的笑声没两样啦!」他大发雷霆,继续嚷道,「还有,你的理解力肯定有问题!跟你说过我不想和你说话还死缠着我。」
「你嘴巴真贱……」余音未落,就见他倏地起身,一股清新浓郁的香味随之飘了过来:「那是什麽味道啊?」我半阖眼跟着起身,凑近他,嗅呀嗅的,惹得他紧皱眉头。
「请别对纯情的男孩非礼。」他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
「我才没......啊!」我倏地瞠目,推开他同时,他往後退了一大步,害我扑空跌了个狗吃屎。
「现世报。」他蹲下身子轻笑说道。
我愤恨地抬起头,与那双笑弯的眼对视了好一会儿。
「你这没良心的屁孩!」
只见他笑得更深,「这是栀子花香,是我的宝物。」待我想起刚才的问题,花香味已弥漫在我们之间。
「宝物?」我困惑地看着他。
男孩不语,只是得意的笑着,搞得我更加好奇。
「拜托啦~告诉我嘛!」我拉拉他的衣袖,开始使出我的可怜计。
「阿昇!」突然,有个脸色凝重的大哥哥出现在门口,快步地走向我们。
「哥?你不是在图书馆吗?」男孩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大哥哥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而是一脸焦急的将他带走。
两人到门口後,外头的柜台老师才匆忙跑进来,并在老师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看着她们俩瞬间凝结的表情,再看向门口的两兄弟,大哥哥蹲在男孩面前,伸手放在他的头顶,红着眼眶,不知说了些什麽。
依稀记得,男孩离开前,那强忍着泪水的坚强眼神与颤抖的身影,好似在惧怕着什麽,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这一幕却成了我对他最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