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在世时,我为了朱丽而兑现回唐氏企业,也对企业营运有了三、四成的了解。如今没了爸、妈在旁叮咛,又有堂哥、康强和朱丽的鼓励,我的摄影生涯如日中天,获奖无数。而伯父,也是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在你决定回来接班前,我会尽全力去经营唐氏企业,放心去追求你的理想吧!」因此,对爸妈的承诺和妈妈临终前叮嘱的话,全被我抛到脑後。
伯父是总经理,在我未正式接管企业前,自然名正言顺由他继续主持一切业务,公司上上下下都听从他的指挥,何况还有表哥、康强和朱丽在旁协助;所以,我这个挂名的董事长真的很放心地忙着追逐清风白云、日出日落;想在接班前为自己的摄影生涯留下值得回忆的辉煌纪录。而伯父也的确没让我费心,每次出席董事会,总是会提出令人赞誉欣喜的业绩。
这些年,正是亚洲经济蓬勃发展的时代,台湾更是亚洲四小龙之首。堂哥决定出去创业,自己成立公司,百货部经理一职在伯父的建议下由康强荣任。
堂哥为了不影响唐氏企业的经营,他的公司着重於进出口业务,也是唐氏百货的上游,这样两家公司不仅不会恶性竞争,还在互利合作下,各自拥有天下。现在的唐氏企业远景一片看好。
我和朱丽为康强办一桌庆功宴,还邀请子怀夫妇出席。在宴席上,我对康强说:「我果然没有押错宝,才二年的时间,你就独霸一方了。还记得在部队时,你希望我投资你去开一家超商吗?」
康强顿时收歛起笑容,说:「你假装没听见我说的话就跟小谢出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麽没回应你吗?」我笑着说:「那时候你还特别生气,不理我。」
「当然是和我生分,就算我为你做牛做马,你也只把我当巴结有钱人的奴才而已。」
我完全没注意康强的情绪,凑过头去,说:「因为你是企业人才,让你经营超商太浪费了。所以,我要爸爸用你,要伯父栽培你。果然,我今天给你一个比子怀更大的惊喜。」
康强听了我这番话,瞬间瞪大了眼,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搭。我举起酒杯,说:「惊喜吧!这个惊喜可比子怀的大得多了。祝你从此鸿图大展!」他拿起酒杯,没有立刻和我对饮,但那只是一秒的情绪转换,毕竟他是康强,是个有为的企业家,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今晚,他似乎太兴奋了,以往千杯不醉的他,竟在与我乾杯後不久就醉得不省人事。
堂哥离开唐氏企业前,曾企划到马来西亚成立分公司;他虽离开公司,但企划仍继续进行着。董事会在看过评估後一致通过拓展海外市场案,不久就在马来西亚成立公司。然而公司成立不久,就受到国际市场经济不景气的影响,总公司也一样受到冲击,内外绩效平平。
子怀虽然知道我对摄影的狂热而让他的摄影公司获利甚丰;但子怀还是担心唐氏企业在别人的掌控下对我将来接班不利。因为他认为唐氏企业是恩人一生的心血,放任给我伯父一家人以及外人康强、朱丽经营实在不妥。他曾担心地劝我说:「你长期不在公司的权利中心,很难获得公司上下人心的支持;最好早点收心回唐氏。」
我总以为他是杞人忧天,伯父和堂哥都是自家人,何况朱丽是我的未婚妻,因此,我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打算,在我告别单身前尽情享受摄影和游历,准备在明年与朱丽结婚後,正式收心回唐氏。
今天,朱丽向我提出想和她的姊妹淘杨琴合夥开服饰公司,说:「我和她以前都在金成公司,她的工作是行销企划。她认为现在台湾的环境仍大有可为,『台湾钱淹脚目』,只要有眼光、肯努力就有机会赚到钱。所以来找我、康强和她一起投资服饰公司。」她接着说:「本来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想法,也筹划了两个多月了,但我们的资金真的不多,康强认为资金少成功率就小,所以推派我来找你合夥。你想,我是模特儿,你是最好的摄影师,她是行销高手,康强有最聪明的脑袋,这样的顶尖组合,一定可以大展鸿图。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创造出市占率高且顶级的服饰品牌。」她用最深情的眼睛看着我,希望我能出资二百万。
这个数目对我现在的资产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我很爽快便答应了。朱丽和杨琴非常积极,「明丽服饰公司」很快就诞生了。它以专柜的形式经营,第一个专柜就设在唐氏即将开幕的百货旗监店内。有康强的企划与杨琴的行销,加上以名模朱丽及唐氏的金字招牌为号召,与唐氏百货的旗监店同日开幕,当天可谓冠盖云集,很快就打享知名度,也为唐氏百货旗监店带来更多人潮。
艺欣摄影公司已经闯出名号,我的技术也磨链得越来越纯熟,已经有能力接下名川大山的特辑。遨游四海,捕捉镜头下的永恒,让我醉心的摄影工作取代了我全部的生活目标。在这最後的自由年,我暂时忘记对爸妈的承诺,也撇下心爱的朱丽,唐氏的营运状况更是不上心。
明丽公司业绩亮丽,朱丽为事业不得不与社会名流应酬。我因自己的工作繁忙且对她一向信任,所以对她出席各场餐叙从不干涉,何况随时有她表哥康强和杨琴陪同,我相信一切都可以放心。
半年後,我的女强人朱丽又向我提出想投资房地产。这时台湾的房价正由谷底翻转上来,很多建设公司因此获得暴利。明丽公司的成功让我对她的投资眼光有信心,何况亚洲景气正在翻转,台湾的经济也正要再次起飞,生意怎麽做,老板都能赚钱,员工每年都能加薪。投资房地产是最好的保值,市场供不应求。经我向康强请益,他仔细向我分析现在投资房地产的种种利益,我便同意了朱丽的提议。
「台北的地价已经波动一段时间,比前两年高了许多,中南部到现在还在观望,我建议到中南部投资比较有利,因为中南部空地多。」康强说:「当然或许需要比台北稍长的时间来养地,但它的利润一定比在台北高出许多倍。」
从理论上来看,康强的建议似乎很有道理,只是养地时间的长短因地因时各有不同。我的脑子虽浮现这样的概念,但很快就被康强的利益说和朱丽强烈的期待而忽略了,我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无法掌控的投资地点。
又过了两个星期,康强带了一位林先生来见我。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眼光闪得特别亮,自称是地主的邻居好友。他带来很多文见,有土地权状,还有台南都市计划的影本。
「这块农地很完整,没有畸零地,大约四甲多,产权也很清楚。」他说:「这块地已经休耕多年了,因为地主把儿女都送去国外念书,毕业後他们都在国外找到好的工作,不可能回国,而他们夫妇也老了,没力气耕作。去年,在美国的儿子接他们两老过去,今年来信诉我他们住得还习惯,所以,托我处理这块地。」
我转问康强,说:「我们需要的不是建地吗?」
康强说:「你先别急,听他说完。」
「这块地正好在都市计划区内。」林先生说:「只要都市计划实施,立刻就可以申请变更为建地。」
我不懂这事,质疑地问:「农地变更为建地有这麽简单吗?何况都市计划什麽时候实施,我们也不清楚。」
「就是因为这块地未来的价值可期,所以现在买最好。我正好有一位亲戚在市政府上班,他透露消息给我,後年就会实施。」林先生说。
「既然是在都市计划区内,那麽价格应该不便宜吧?」康强问。
「当然是比农地的价格贵,但是台南的地价再贵也比台北便宜,何况现在还没实施都市计划。」林先生说:「虽然留着土地等都市计划实施再卖,的确可以卖到更好的价格;但是,他们认为都市计划已经喊了很多年了,不想再等;何况现在全家人都在国外,所以,决定卖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麽不告诉他,劝他再缓缓,或者是自己买下来?」我质疑对朋友和自己有利的事,为什麽林先生没想到。
「虽然现在买便宜,但也不是像我这样的人买得起的;能赚点佣金比较实在。何况地主他们在台湾已经没有任何亲戚,就算告诉他内幕消息,没有人帮忙确定,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林先生说。
我看了看康强,他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我想他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还有很多疑虑未厘清,所以,现场出现了尴尬的安静。只几秒的时间,康强便发问:「内幕消息可靠吗?会不会一等又是几十年?」
「这种事自然无法向你们保证,公家的决定,常常是一有外力介入都转向。」林先生说:「投资本来就有风险,大获利大风险,是天经地义的事,那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我不在仲介公司上班,只是和这位先生的朋友熟,一个偶然的机会,辗转知道你们想买地才过来;所以,你们自己还是要考虑清楚。」
康强说:「这些文件都是影本,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他把文件整理好,放入纸袋里,看了看我和康强,在康强的示意下,把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请他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他答应,说:「要买这麽大笔土地的确需要好好想想,只是前几天也有一家营造公司向我询价,好像很感兴趣。」
康强说:「谢谢你告诉我们,我会尽快答覆你。」
林先生离开後,我把文件交给康强,请他去了解这块地的情况并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