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幽铁骑撤兵之後,朝臣一面倒地拥立陵若登基称帝,但却被其以血统不正婉拒,并且推举陵霏继任帝位,在朝野间造成颇大轰动。
经几番正反辩论後,朝臣们苦思许久後别无他法,於是一致同意陵霏成为梦然皇朝第一位女帝。在她登基以後,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夏侯府洗刷冤名,并追封已故亡夫夏侯熹为帝夫,而她的一双儿女也随她一同入宫。
「当真要走?」已是女帝的陵霏此刻换上常服,亲自带着刚会走路的常思、常念俩兄妹来到城门口。
「当真。」白晏不舍地上前抱了陵霏,「我和阿若本就无心宫中的生活,只是这一走,怕是难再相见。」
「况且我若在,也只会为我们兄妹情谊徒增嫌隙罢了。」陵若牵起白晏的手,「那倒不如离开,再说我答应晏儿要和她一起守着圣手阁过快意人生。」
陵霏见状苦笑,「也好,这宫闱太多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我也无颜强留你们,但王府会一直为你们留着,你们若是在江湖玩累了,还能回来看看我、看看我和熹的儿女。」
「陵霏,今日一别多珍重。」白晏伸出一拳,又继续说道:「虽相隔两地,但姊妹情谊长存。」
陵霏也伸出另一只握拳的手,轻轻一碰,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下,「姊妹情谊长存……」
见陵霏泣不成声,常思、常念俩兄妹上前安慰道:「娘,别哭。」
白晏蹲下身子摸摸他们兄妹的头,「常思和常念今後要乖巧地在娘亲身旁,知道吗?」
只见两兄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陵若牵来马车,小心翼翼地扶起白晏,和陵霏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得出发了,陵霏你且保重。」
陵霏紧拉着白晏的手,过了许久才不舍地放开,一大两小的身影伫立在城门口,目送他们二人的身影直至小如尘沙才回。
纷纷扰扰後,梦然国都休养约莫十多年才恢复往日盛世太平。
关於当时秦幽铁骑兵临城下,杜雄被擒,原帝跳楼而亡,杜贵妃不知所踪,留下年幼的皇长子原月,秦幽一战领兵者竟是失踪的若亲王,那段帝族间的轶事也被人们渐渐淡忘。
是日,朝上文武百官俯首跪拜,高喊女帝万岁,陵霏见此赐之平身,放眼望去,当时叛国不忠的官员已全被她用这十年的时间一一换下,现在的这些人是一批新血,为梦然的朝政带来新的气象。
「启禀女帝,今梦然皇朝已在您的统治下恢复盛世太平,然而古云居安且思危,臣等有一事相谏,请女帝过目。」新任的相国奉上奏摺,随侍的宫奴赶紧上前递给陵霏。
她扫了一眼,脸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为免本宫若遭不测造成国之动荡,相国是要本宫广纳後宫,为帝族开枝散叶?还是要封异姓为皇储?」
「臣──」相国一时无语。
陵霏浅笑,「本宫此生的夫君只有夏侯熹一人,即便他死了,也是。」语毕,轻松将手上的奏摺以两指折半。
户部尚书上前,「臣以为可封女帝之子为皇储。」陵霏颇为赞赏他的行事作风,只是她并不想将常思和常念两兄妹卷入帝族纷争。
「臣认为万万不可!」礼部尚书直摇头,「女帝之子虽有帝族血统,但毕竟乃是外姓,恐毁帝族的纯正血统啊!」
陵霏眯着眼盯着他,「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可立原帝遗孤为皇储。」礼部尚书此言一出吓坏了众人,虽陵霏不计前嫌,仍将原月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亲自抚养他至今,但谁都晓得她和原帝之间曾有杀夫之仇。
陵霏将视线转移到将受封为郡王的青阳原月身上,「皇侄,你认为如何?」
当初青阳原月还是个说不清话的奶娃,如今已届志学之年,他上前答道:「启禀皇姑姑,原月不敢妄想。」
听见他的答案,陵霏心中有底,思索了会决定:「此事容後再议。」
三个月後,即是青阳原月受封为郡王之日,陵霏起得极早,换上盛装後让女官打理好仪容,在等待仪式的空档中坐在寝宫大厅的椅上小憩。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晨间的宁静,「皇姑姑,原月来给您请安了。」
「侄儿此时不是应当在礼部等候受封仪式吗?」陵霏一双美目清明,不似刚睡醒般惺忪。
青阳原月脸带笑意走上前,一股杀气横然而生,经军旅历练过的陵霏迅速察觉并且躲过,怒道:「放肆!」
「姑姑,此言差矣。」青阳原月看着手上的匕首没有刺中陵霏,脸上浮现可惜的表情,那狠戾的模样让陵霏忆起他的母亲。
「果真是杜月妍的儿子,心肠一样歹毒。」陵霏冷笑,「当初不杀你是给皇兄留个子嗣,没想到你竟与朝臣结党,买通宫奴,意图谋杀亲姑姑夺位。还有何事是你青阳原月做不出来的?」
青阳原月尚嫌稚嫩的脸庞挂着看似天真的笑意,「姑姑,当初您不也如此这样对我的爹娘、外公呢?若无当初,便无今日!」
「孽障。」陵霏也非寻常弱女子,一掌往青阳原月身上拍去,趁着他闪躲之际逃出大厅。
青阳原月大怒,丢出信号弹,陵霏的寝宫顿时涌入大批军兵,「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屍!」
逃出大厅的陵霏,见军兵人多势众,便往寝宫的方向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处处搜查无果的军兵来至位处最隐密的寝宫,从外头发现有人在内,赶紧请青阳原月过来。
青阳原月迫不及待破门而入,大笑道:「姑姑,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死劫。」
里头的女子背对着他瑟瑟发抖,高喊:「原月!原月!我可是──」
不等女子将话说完,青阳原月一剑从後心刺入再拔出,顿时鲜血直流。
而这时接获消息的苏太后拄着拐杖赶来,一见陵霏的寝宫内围着大批军兵心凉了半截,在画梦的搀扶下进到里头,正好看见青阳原月一剑刺穿女子的後心,一时受不住打击,差点昏了过去,还好画梦眼明手快即时扶住。
稳住身子的苏太后见状大骂:「孽障!她可是你的亲姑姑!亲手抚养你长大的亲姑姑!你怎麽忍心?」
自从陵霏继位後,苏太后便鲜少管事,潜心在静心宫吃斋念佛,这些年来与陵霏的关系也维持在不冷不热的状况,但毕竟她亏欠陵霏在先,又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面对这样的人伦惨剧不免心痛。
「太后娘娘,此人似乎……」上前查看伤势的画梦发现不对劲,她赶紧拿出帕子擦净此人脸上的血污,待擦净後惊得说不出话来,众人上前一看,顿时傻住,这人并不是女帝青阳陵霏啊!
若曾历经前朝,再细看会发现此女面目有些眼熟。
「孽子……」原来此女竟是十多年前失踪的杜月妍,「想不到苟延残喘十多年,最後却被自己儿子给杀死啊……」
陵若和白晏两夫妻自从秦幽一战结束离开烟华城後,便将圣手阁总舵迁至挽柳城,并在此地定居。
府里的後院种植满林桃花,树荫下,白晏和夏侯馨二人坐着品茗闲聊。
「姊姊,你还记得幼时咱们三兄妹一起玩的时候吗?像极他们现在的模样。」十多年过去,当初稚气未脱的夏侯馨已为人母,脸容上泛着母性的慈爱。
白晏闻此不免感叹,当时战争结束後,夏侯馨透过容娘子取得和白晏的联系,才意外得知爹娘和夏侯馨被避世山庄所救,而她们的大哥却不知所踪,这些年来音讯全无。
就在宫变事发前一个月,陵霏已先将常思和常念俩兄妹秘密送至挽柳城,并交由陵若与白晏照顾,故此次宫变仅有陵霏一人身处险境中。
阁里负责情报蒐集的下属递来密信,白晏迅速阅毕,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幸亏陵霏有先见之明,早将常思俩兄妹送来这儿,果然不出所料,青阳原月确实反了。」
「大嫂呢?何时过来姊姊这儿?」
「信里说她要沿着姚州一路游玩过来。」白晏会心一笑,这的确是陵霏的作风没错。
夏侯馨叹了口气,「大嫂为青阳帝族奉献女人宝贵的十多年青春岁月,是时候该为自己而活,只愿她今後能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否则实在太苦了。」
「聊些什麽呢?」不晓得何时,陵若已来到树荫下,一坐下便是宠溺地将白晏揽在怀中。
夏侯馨见状偷笑,忍不住调侃道:「小妹自然是和姊姊讨教驭夫之术,好效仿一番。」
「娘子有孕在身,怎敢劳烦娘子多费心神,还是多休息些为好。」说话的不是他人,正是夏侯馨的夫君,避世山庄少主──孟观。
本来夏侯馨和孟观育有一子,已年届十岁,此胎隔了十年才意外怀上,原先要请白晏跑一趟避世山庄,替夏侯馨调理孕期的身体,但碰上帝族宫变之事,白晏不便抽身离开,孟观便亲自带着夏侯馨来挽柳城小住。
「妹夫放心,馨儿和胎儿一切安好。」白晏感慨地摸着夏侯馨的肚皮,她十多年前被杜月妍刺了一刀,伤及子宫,命是幸运捡回来,但却落下不孕的病根,未能替陵若延续香火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似乎是看穿白晏的心事,陵若的大掌将她揽得更紧,坐在对面的夏侯馨和孟观见状,识趣地找个藉口离开。
陵若将头埋入白晏的颈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白晏心中一阵感动,露出浅笑,说道:「能遇上你,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