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霏大婚之後,隔日的夏侯府却无半点喜事之样。杜雄率领重兵将府里内外严实搜查一番,只差没将地砖翻面细查。大阵仗地捉拿夏侯府内一干奴仆到案审问,如有不从者一律严刑伺候,一时间奴仆竟少了大半。
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夏侯历也无幸免,被青阳陵原治一个治家不严的罪,遭罚闭门思过三个月,期间不得上朝参政议事,更不许设宴、参加聚会。
杜月妍小产的风波看似告一段落,没有多久便迎来皇长子的满月。
依据梦然古礼,婴儿满月之时需举办满月酒席宴请亲友,庆贺孩子弥月之喜。青阳陵原十分重视此次满月宴,早早吩咐林海着手筹办。
这回收到请帖的朝廷命官们,虽然替帝君欣喜,但心中不免开始担忧。前几次帝族的宴会,朝臣皆是满心欢喜地赴宴,但却都是提心吊胆地归来。
不过,担忧归担忧,若是未前往赴宴,恐怕就先被帝君在头上记上一笔,因此朝臣们还是乖乖出席帝族宴会。
在酒席开始前,当日的正午之时,帝族全员齐聚在宫内的宗庙,由礼部尚书念诵诰文,青阳陵原上香告祖後,由生母杜月妍抱着大皇子而出,宗庙外的一干官员才第一次见到新帝的皇长子。
林海亲自呈上早已备好的玉佩,由青阳陵原替皇长子挂上,紧接着宣读皇子之名,「第七代帝君青阳陵原,与贵妃杜氏所出之皇长子名唤青阳原月。原,泉之本也。月,取其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之意。」
接着,以苏太后为首,依照帝族辈分排序,仍是婴孩的青阳原月由杜月妍抱在怀中,一一指认亲族。
待所有仪式结束以後,已是傍晚。
今晚正值望月之日,天上高挂一轮明月,百官一扫在宗庙之外严肃之情,在御花园中除了饮酒畅谈外,还起了诗兴,吟咏如此良辰美景。
杜月妍因产後耗损过多元气,因此依照太医的吩咐,闭门谢客专心调理身子,许久未见客。正午那时因需抱着皇长子进行仪式,装扮难免朴素了些,因此特别费些心思在晚宴上的装扮,一莅临御花园时尽收众人目光。
青阳陵原挽着杜月妍的手缓步入座,一旁奶娘抱着刚满月的青阳原月在旁边候着,一家和乐的模样显得苏太后身旁的夏侯晏黯淡许多。
「晏儿,没事吧?」陵霏见夏侯晏发愣,出声问道。
「没事,最近有些没睡好而已。」夏侯晏微微一笑,又问:「和大哥可还好?」
陵霏闻言羞红了脸,「自然是好啊……只是最近军务有些繁忙,过些日子我和熹就得去姚州驻守了。」
「那我可得叫馨儿多留在家,不然爹和娘肯定闷得慌。」夏侯晏自从自家大哥和陵霏大婚後,便没再见过家中二老,心中甚是牵挂,又听闻陵霏和大哥要驻守姚州,开始挂念二老思子心切。
「馨儿八成待不住。」陵霏难得露出女人娇态,以绣帕掩嘴浅笑,「我和熹成亲第二天晚上就没看见她在府里呢,不如晏儿你回夏侯府住上一阵子如何?反正在宫中也是闷,不如眼不见为净。」
苏太后本来还盯着奶娘怀里的孙子瞧,一听见陵霏的话立即转身,训了陵霏一顿,「都多大的人了,还开这种没轻重的玩笑,看来母后平日纵坏你,在熹儿那孩子面前可别如此不懂规矩。」
「才不会呢,熹哪会像母后这样嫌弃我。」陵霏提起夏侯熹脸上又是绯色,惹得苏太后和夏侯晏止不住笑意,婆媳、姑嫂三人倒也呈现一种和谐的欢乐气氛。
林海见宾客全数到齐,上前在青阳陵原耳边提醒,他牵起坐在旁边的杜月妍,「众位爱卿,今日乃是皇长子满月之喜,朕先替皇儿谢过诸位爱卿的祝福。」
身为嫡母,夏侯晏准备了一块巴掌大的长命金锁,作为赠予皇长子满月的贺礼。在百官看戏的眼神之下,亲手将这雕工精细的长命金锁挂在青阳原月的颈上,「本宫祝福皇长子一生健康平安。」
依照辈分,排第二的青阳陵若上前,递上的是一颗夜明珠,再来则是陵霏,她所赠予的乃是由夏侯熹所制的驱虫香囊。
因夏侯历仍在闭门反思,百官当中,就属杜雄官阶位列一品。他慢步走上前,旁边的宫奴仔细捧着一盒精致玉盒呈给林海,青阳陵原让林海打开玉盒,里头放的是一株人参,他不免好奇一问:「这人参可有何特别之处?」
「老夫献上的是三十年人参,祝福皇长子健康,一生平安。」杜雄说这话的同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夏侯晏,聪明人一听便知是在讽刺上回的事情。
文武百官又陆陆续续献上精心准备的贺礼,折腾了好些时间,而身为今日主角的青阳原月却十分乖巧,安静地在杜月妍的怀中不哭也不闹,直至送礼结束。
从头到尾抱着青阳原月的杜月妍不免手酸,因此吩咐奶娘将皇长子带去星月宫的偏殿哺乳,顺道让双手休息一会。
奶娘得令,悄悄抱着皇长子退下。
杜月妍端着一杯酒,亲自走到夏侯晏跟前,「多谢皇后娘娘对皇长子的厚爱,特意请第一巧匠为长命金锁雕刻,月妍在此谢过。」
看见杜月妍走来示好,夏侯晏心底不免防备,但该有的礼数还是省不了,嘴角一弯露出酒窝,笑道:「贵妃哪里话,本宫理应疼爱皇长子,礼虽轻但情意重,望贵妃莫要嫌弃本宫出手过於吝啬。」
正当杜月妍还想再回些什麽,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奶娘的大声惊呼,随後即是婴孩的哭嚎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阳陵若,纵身一跃赶往声音来源之处。而青阳陵原也随即和禁卫赶往查看。
众人一到星月宫的偏殿时,奶娘虽被定住身子,但仍瑟瑟发抖,青阳陵原没看见皇长子的身影,怒声问道:「皇长子呢?发生了什麽事?」
「有、有刺客、劫劫走、皇皇长子了了……」话一说完,早被吓破胆的奶娘随即不支倒地。
「肯定没跑远,就算要翻了整座城也得给朕搜出来!」青阳陵原此刻心底发慌,要是青阳原月有个什麽万一,那可怎麽办?
青阳陵若大致看了一下现场,心里大致有了底,「帝君,照现场足迹研判,刺客应当往宫外逃去,请帝君拨派一些禁卫随臣弟搜查。」
没有二话,他爽快应了青阳陵若的要求。而匆忙赶来的杜雄也加入搜捕刺客的行列之中。
方才还一片和乐的酒宴,此刻却深陷愁云惨雾中,低迷的气氛让留在现场的众臣静默不言,杜月妍更是哭晕了过去。
青阳陵若寻着刺客的足迹,一步步跟在後头,心底却又有一股不安的预感,等他察觉时,为时已晚。
此刻,他正站在夏侯府前,而刺客的踪迹,确实断在此处。
「若亲王可是在顾虑什麽?」说话的不是他人,正是後来加入搜捕刺客行列的杜雄。
「杜将军多虑了。」青阳陵若大概能猜出这计谋,但无奈带着多位禁卫前来,无法私了,仍得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应门的是夏侯府的总管,看见若亲王和杜将军如此大阵仗,心中虽有疑虑,但面上淡定,「帝君有令,夏侯府闭门谢客三个月,不知二位有何贵事?」
杜雄拿出帝君手谕,「皇长子被刺客挟持,若亲王和本将军依据刺客遗留的线索寻至夏侯府,请配合盘查。」
「让若亲王和杜将军搜吧。」前院动静过大,前来查看的夏侯历便让青阳陵若和杜雄带着禁卫进府搜查。
而杜雄和其对视一眼时,所露出的一抹诡笑,却让他甚感不祥。
果不其然,刺客和皇长子在後院被发现。
接获消息的青阳陵原,立刻带着太医赶往夏侯府,所幸经太医诊脉後,确定皇长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正欲审问那名刺客,但他却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毒发身亡。
青阳陵原首先确认孩子平安无事後,当然不肯如此善罢干休,亲自坐镇夏侯府中,调来宫中禁卫搜查夏侯府上下。
这一查,不得了。
没找着与刺客相关的罪证,倒是在书房搜出许多通敌叛国的密件。起先青阳陵原还不相信,待禁卫呈上为数不少的密件後,他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等他一一细看完密件内容後,气得将密件砸在夏侯历的老脸上大骂:「朕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想到反让你起了谋逆之心,你眼中究竟有无王法?」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夏侯历,捡起散落在地的密件一看,差点晕了过去。
这上头可是极为机密的军事布署图,怎麽会出现在他的书房内?「老臣冤枉,入仕三十年,忠心耿耿,望帝君明察!」
「朕的眼睛确实不够雪亮,才会识人不清!让刑部和兵部过来细查,在查清以前,夏侯府上下所有人等押入天牢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