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夏侯晏梳妆後静坐在窗边发呆,等候凤辇。富丽堂皇的凤曦宫此刻却安静得可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巨响,直至清雾来禀凤辇已候在外头,她才猛然回神,回头望了一眼凤曦宫,叹了口气才坐上凤辇。
行至宫门,已看见马车在那儿等候,上车後她静静等待青阳陵原早朝结束,领着文武百官相送她这一国之后。
此次随行的有禁军十六卫,还有夏侯府的暗卫,早早派人清点完毕随行人员以及行囊,但仍未见半抹青阳陵原的身影。
一时辰後,清雾拉起帘子,禀告道:「娘娘,帝君派人来说政事繁忙,不送皇后出宫祈福了。」
「那就出发吧。」夏侯晏本就不期待青阳陵原会来送她,他会来那才令她讶异。
快经过城门口时,夏侯晏卷起帘子,远远地看见大哥和母亲候在一旁,便让人停下马车。
「娘、大哥,你们怎麽来了?」看到二人,夏侯晏十分惊喜。
夏侯夫人不舍地看着她,「傻孩子,你一个人要出远门,娘不来看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夏侯晏忍着泪水,上前抱住母亲,「娘,您别担心,晏儿会注意安全的。」
夏侯夫人像是在安抚婴儿般,轻轻拍着夏侯晏的背,「娘在家里等你回来,要平安归来,知道吗?」
夏侯晏点点头。
夏侯熹在旁提醒道:「娘,时候不早了,晏儿该出发了。」不过他也十分不舍,「晏儿保重,大哥等你回来。」
夏侯晏又再次点点头,才上了马车,驶离京城前往位於柳州的梵音寺。
柳州距离皇城所在的焉州约莫十日的路程,一路上夏侯熹所担心之事并未发生,十日後众人顺利来到柳州,抵达梵音寺时,住持师父站於最前头领着寺中弟子在门口恭迎夏侯晏等人。
夏侯晏由清雾搀扶下车,她一身素衣,未施任何胭脂粉黛,却难掩她身上散发的贵气,见状有一修行师父上前,「贫尼法号无尘,恭迎皇后娘娘莅临敝寺,皇后娘娘千岁吉祥。」
「无尘师父及众位师父免礼,是本宫叨扰了这佛门净地,望师父们海涵。」夏侯晏扶起无尘浅笑道。
「娘娘客气了。」无尘笑道。
「无尘师父,本宫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无尘师父可否答应?」夏侯晏望向无尘问道。
「娘娘但说无妨,贫尼悉听尊便。」
夏侯晏便将心中所想说出:「请无尘师父将本宫的厢房安排在贵寺僻静之处,一来不会打扰众位师父修行,二来也可远离来往甚繁的香客。」夏侯晏已思索多日,要她在一干修行师父的眼皮子下生活,压力可多大?能远离她们自然是好。
她如意算盘打得精,但见无尘面有难色,「敝寺僻静的禅房过於简陋,恐怕委屈了娘娘的尊躯。」
夏侯晏一听,觉得这不是什麽大问题,「无妨,本宫前来祈福,刻苦些也正可与民同苦。」
「是,贫尼谨遵娘娘懿旨。」无尘作一「请」的手势,「从皇城来敝寺路途遥远,寺中备有热茶,娘娘里面请。」语毕,她快步往前头一走领夏侯晏至前殿,另外又向身旁弟子吩咐了几句,那弟子便领着清雾等宫人往禅房走去。
到了前殿,两人寒暄几句後,夏侯晏便请无尘领她参观这梵音寺,简单介绍寺内的格局後,无尘便带着夏侯晏前往安排的禅房,绕了三四个拐弯,又过了一道木桥,才到了梵音寺最僻静的东禅房。
夏侯晏环顾左右,这禅房并未有想像中简陋,便请无尘退下。此时,清雾前来禀告已将随行人等的禅房安排好,夏侯晏满意地点头。
「清雾,咱们可算是暂时自由了。」夏侯晏露出久违的笑容,美得让清雾看走了神。
「小姐……啊!不对,是娘娘,您可终於笑了。」本来夏侯晏也算是烟华城出名的美人,但清雾打从夏侯晏入宫後便未再看见她的笑颜。
「以後没有外人便唤我小姐就好,既然已经离宫,自然没有那麽多规矩。」夏侯晏一想到她和青阳陵原那有名无实的婚姻,就打从心底的认为自个儿还是未出阁的闺女。
「是的小姐。对了,咱们要不去城中逛逛?可好久没有回来挽柳城看看了。」当年,夏侯夫人为了养胎曾带着夏侯晏回到娘家小住,而母亲的娘家便在挽柳城中,一直到外祖父逝世後才回京。
「也好,正好去看看城西的点心铺还在不在。」回忆起幼时点点滴滴,夏侯晏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小姐还是一样贪吃,就只挂念城西的点心铺。」两人相视而笑,夏侯晏随即带着清雾悄悄离开。
虽然梵音寺在城郊的半山腰,但二人约莫走了一刻钟便到达城中。夏侯晏见城中变化不大,依循记忆寻到城西的点心铺。
「老板,两块竹凉糕。」这竹凉糕是她最爱吃的点心,那时回京後便日夜想念这滋味,今日可终於再嚐到了。
「姑娘,你可真幸运,正好剩两个了。」老板正打算递给夏侯晏时,忽然有一小厮趾气高昂地说道:「老板,我出两倍价买这两块竹凉糕!」
「先来的是本小姐,两倍价留着明日买吧。」夏侯晏接过老板递来的竹凉糕,没打算和这半路冒出来的无礼小厮计较太多。
「这点心是我家老爷爱吃,今日我非买到不可!」小厮伸手便要抢那竹凉糕,不巧被夏侯晏一个闪身躲过,小厮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惹得围观众人大笑。
一旁的清雾看不下去,正准备前去和那小厮理论,但被夏侯晏一把拉住,「毋须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
不料小厮不肯善罢甘休,故意伸出脚绊倒夏侯晏,清雾根本来不及拉住,眼看夏侯晏将摔个狗吃屎,转眼间夏侯晏跌入一个陌生的怀中。
「姑娘,没事吧?」夏侯晏抬眼一看是个面容俊俏的公子,身着华贵紫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她急忙起身,「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喂!那谁?没看见爷正教训人?还不快滚!」那小厮理亏不说,还特别嚣张跋扈,丝毫未把他人看在眼中,料想平日也是如此作威作福。
「你……」那公子欲出声,却被夏侯晏阻止,「公子好意我心领,这事不劳烦公子,让我自己处理吧。」她往那小厮走去,仔细端详小厮身上的服饰样式与花纹,认出这小厮是隶属何户人家,「城东赵家,本小姐没说错吧?」
小厮一听,面露喜色,「既然知道是赵大人要吃的点心,还不快交出竹凉糕!否则我家大人待会来了,有得你受!」
这时正好有马车停下,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小厮彷佛看到救兵般双眼发亮,跑上前迎接马车上的人,走下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小厮附在他耳边说着夏侯晏的不是。
夏侯晏一看,确实为她记忆中的人没错,便主动上前,「赵大人,今日可是你的小厮对晏儿无礼在先,又伸脚想绊倒我,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
这城东赵大人乃是当地富豪赵三信,和官府关系甚好,平日里仗势欺人,许多平常百姓对他可是敢怒不敢言。他见夏侯晏面无惧色,便开始好奇她是何来历,又觉得她看着十分眼熟,「晏儿……晏……」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得到的消息,说是京城中有位贵人前至梵音寺为民祈福,脑海浮现记忆中的脸庞正好和夏侯晏重合,吓得他差点没了心跳,立刻要那不长眼的小厮跪下赔罪。
心中暗道:这小厮谁不惹,偏去惹着了当今皇后夏侯晏,虽然不受宠,可娘家乃是夏侯府,他赵三信可惹不起。端看夏侯晏似乎不满意小厮仅只跪下赔罪,他欲跪下求饶,却被夏侯晏一把扶起,用只有赵三信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本宫不想暴露身分,赵大人该如何说话,应该不用本宫这个晚辈教导才是。」
赵三信勉强忍住快止不住的尿意,「是、是赵某家的小厮无礼、礼在先,自是赵、赵某管教不严之过,还请、请晏姑娘大人有大、大量。」
「那请赵大人严加管束下人,莫有下例。」夏侯晏看着赵三信露出一抹冷笑警告,见赵三信吓得脸色惨白後,她满意地回头,「清雾,我们走。」一手拎着竹凉糕,欢快的离开现场。
赵三信目送夏侯晏离开後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却又在围观人群中看见一名身着紫袍的俊俏公子正对着他笑,他定睛一瞧,终於认出……他欲开口辩解,却见那俊俏公子用唇语说道:「赵大人,好自为之。」随即转身离去,消失得不见踪影。
赵三信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今天遇上的人竟然一个比一个都还要惹不起。都怪那不长眼的小厮,害得他现在逛街的心思都没了。他低头暼见小厮一脸媚笑,「老爷,您说那姑娘是哪户人家的闺女?竟如此嚣张,连老爷都要看了她的面子让她三分……」
「混帐东西!那人你可惹不起!要是一个差池,那就是掉脑袋!谁让你给惹了这些祸!」一听小厮提问,赵三信升起一股怒火,全将怒气发泄在小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