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静树趴在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这几天她睡得不太好,更正确点来说,她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夜晚。
现在的她只要一闭上眼,就很难不想起那天在酒吧的事,关於纪亭子勾搭着陌生男人,还有关於柳葳的那个吻。
那当然不是邱静树的初吻,邱静树虽然不像柯子榕和唐芷云那麽受欢迎,但至少她高中时也曾交过女朋友,该有的恋爱经验她还是有的。
她实在无法理解,也想不到柳葳这麽做究竟意义为何,当下她只有一种感觉,柳葳好像只是单纯因为好玩才吻她的。
那种戏谑般的吻、毫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只是在嘲弄着她,其余的她一点都感受不到。
柳葳这个人…到底想做什麽呢?
邱静树不自觉的想起柯子榕说柳葳也有一只蓝色小鹿,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柯子榕又不是那种会随便开玩笑的人,所以如果柯子榕说的是真的,那麽…难道柳葳才是那个蓝色小鹿女孩吗?
不对,不一样,虽然不是全然记得清清楚楚,但邱静树对蓝色小鹿女孩的长相还是稍微有几分印象,她很确定那个女孩不会是柳葳,即便不是纪亭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柳葳。
邱静树忍不住把视线移到了纪亭子的身上,看着纪亭子那个娇小柔弱的背影,邱静树又是一阵心酸。
她感到心里一阵茫然,她是真的不想放弃,可好像不管自己再怎麽努力,纪亭子就是永远都无法看见她。
能用的方法她都用尽了,但是纪亭子的心里却永远都只有柯子榕一个人,邱静树原本还以为,若是没有柯子榕的存在,或许纪亭子会多看她一眼。
可当她亲眼看见纪亭子在酒吧和陌生男人调情的时候,她才总算明白就算没有柯子榕,纪亭子也不会选择她的。
直到看见那一幕,邱静树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或许她是时候该放手了吧?
邱静树犹豫了好几天,总算下定了决心要把蓝色小鹿的一切对纪亭子摊牌,不管她记得也好、忘记了也罢,这十四年来的思念本该做个了结,而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
邱静树从口袋里拿出蓝色小鹿握紧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缓缓走到纪亭子面前,强作镇定的直盯着她。
纪亭子抬头一看见是邱静树,马上一脸不耐烦的说,「小树?干什麽?如果是要问我下课後有没有空,那我可以先跟你说,我没空。」
「我以後不会再缠着你了,放心吧。」邱静树苦笑道,「很抱歉我一直让你觉得很烦。」
「哦?真的吗?你总算想开了吗?」纪亭子半信半疑的说,「嗯,不对,你怎麽会突然这麽说?」
「亭子,我是认真的。」邱静树把蓝色小鹿放在纪亭子的桌子上,一脸苦涩的说,「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东西。」
纪亭子一见到那只蓝色小鹿,瞬间脸色大变。
「你有印象吗?」
纪亭子拿起那只蓝色小鹿,浑身颤抖的说,「你、你,这是你的?」
「这是我幼稚园的时候,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我们约定好总有一天会再见面。」邱静树边说着,边观察着纪亭子的反应。
「难道是你?你就是当时的那个女孩吗?」纪亭子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的说道,「这、这不可能…」
邱静树又惊又喜的说道,「你想起来了吗?我果然没猜错!」
从纪亭子看见蓝色小鹿那张震惊不已的表情来看,当初那女孩若不是她,她是不可能会有这种反应的。
看来邱静树的猜测是正确的,纪亭子果真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四年的那个蓝色小鹿女孩。
「原来是、是小树你吗?这、这怎麽可能……」纪亭子茫然的看着邱静树,喃喃自语道。
「嗯,就是我。」
「你…把这东西留了那麽多年…?」
「对我而言,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我永远不可能忘记…」邱静树凝视着纪亭子,接着自嘲般地笑着说,「不过我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如果那女孩眼中不可能有我,那麽我也无能为力,其实只要她还记得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树…那麽久远的事,已经不代表什麽了,也毫无任何意义。」纪亭子冷淡地说,「忘了那件事吧,你放弃是正确的,我真的很抱歉。」
邱静树心里一阵凉飕飕的,原来那段过去,那天午後的记忆,对纪亭子而言根本就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也是啊,不过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人在因缘际会下一起玩了球,认识了不到几分钟的她们连朋友都称不上,那个当下对方大概压根都没想过要再见她一面。
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呼呼的把儿时的那几句童言童语放在心里。
喜欢她,喜欢那段回忆,认真了那麽多年。
那是邱静树的初恋,远远在她发现自己是喜欢女孩子这件事之前,她早就已经对那个蓝色小鹿女孩一见锺情了。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错觉。
那个女孩,可是狠狠占据了她的心整整十四年。
但这也怪不得任何人,毕竟这种连约定都称不上的回忆,本来就没有遵守的必要。
邱静树回到家後,把那只蓝色小鹿放在房间里的一角,再也不随身携带了。
这种童话故事般的蹩脚戏码,似乎差不多该落幕了。
回忆再美,也不过是个回忆罢了。
--
关於柳葳的事,邱静树知道的实在是很有限,她只知道长相艳丽、家境优渥的柳葳是柯子榕的同班同学,和柯子榕非常要好,而且两人同样都是吉他社的。
邱静树曾经听说柳葳和柯子榕正在秘密交往,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柯子榕告诉她柳葳也有那只蓝色小鹿时,邱静树当然会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柯子榕就是怎麽样都不肯说。
「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吧。」柯子榕冷冷的如此说道。
再度遇到柳葳,是在排球场上。
每当她们排球队在练习时,柳葳总会坐在一旁升旗台上的正中央看着她们打球,大家总是戏称那是柳葳的专属座位。
邱静树所在的学校是排球强校,她从高中时就有在接触排球,会进这所学校除了球队实力坚强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她知道这支球队虽然强,但却始终少了一个优秀自由球员。
那是她打的位置,她的排球技巧并不特别优秀,身高也不够高,她的能力没有特别突出,除了接球这一点以外。
於是邱静树选择了这所学校,这队伍有柯子榕和唐芷云这两人在根本不乏攻击主力,但是却少了个在关键时刻不管是什麽球都能接起来的人,在这队伍里,邱静树就是想要占据这个位置。
虽然技术还未臻成熟,但明眼人都看得邱静树有这部分的才能跟天赋,柯子榕和唐芷云等人也把她当成重点球员在培育着,练习接球这件事她可是一刻也不得闲。
天天练习接柯子榕那有如大炮般的杀球,邱静树就算不愿意,她的接球功力还是在这一年来大幅提升,很快地就取得了先发的位置。
在放弃了纪亭子之後,邱静树乾脆全心全意的投入在练球中,连平常最严厉的队长柯子榕也称赞邱静树最近是真的进步了不少。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的,邱静树就是完全无法专心,余光不断的飘向升旗台上的那个人,心思差不多全都从球场上飘飘然到远方去了。
邱静树实在不明白,柳葳到底为什麽一整天都要用那种神秘兮兮的表情观望她?
而且只要她们俩一对上眼,柳葳就会丢给她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搞得邱静树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极了。
练习到一个段落,身为副队长的唐芷云把邱静树拉到一旁,耳提面命的说,「小树,你今天练习时有点不专心,是怎麽了?」
唐芷云果然心思细腻,很快地就察觉到邱静树的不对劲了。
话说是要邱静树怎麽专心?当她注意到柳葳坐在排球场旁的升旗台上,时不时地露出戏谑般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瞧时,她就已经完全无法专心投入练球了。
「没什麽啦。」邱静树瞄了一眼柳葳,发现柳葳果然也正在盯着她笑,四目相对,邱静树不自觉的尴尬了起来,赶紧把目光移开。
「难不成是因为她?小树,你认识柳葳?」唐芷云疑惑的看着升旗台上的柳葳,柳葳发现唐芷云的视线後,便愉快的朝着她们挥了挥手。
「芷云学姐你也认识柳葳学姐吗?」
「呃…嗯…算是认识吧。柳葳她是子榕的表姐,你不知道吗?」
「咦?表、表姐?可是我之前有听人家说过,柳葳学姐和队长在交往?」
唐芷云苦笑道,「表姐妹亲近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子榕和柳葳都没有否认过这个传闻,也懒得去解释她们其实是亲戚什麽的,以讹传讹的结果之下,就变成你听到的那样啦。」
「所以她们真的有交往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唐芷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但太过於专心在思考的邱静树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小树,你和柳葳很熟吗?」
邱静树尴尬地笑了笑,熟是不算熟啦,只不过聊了几个小时的心事,还不小心接了一次吻罢了。
邱静树想起了那天在酒吧和柳葳的那个吻,不禁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奇怪,她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到底为什麽要浪费这麽多时间烦恼这些有的没的?
她还来不及思考太多,那个让她烦心的人忽然跳下升旗台,还朝着她们走了过来,「静树,最近过的好吗?听说你做了对的选择啦?」
「对的选择?」唐芷云皱着眉头,不解的看了柳葳、转头又瞄了眼邱静树。
柳葳轻轻一笑,「是啊,你总算放弃纪亭子那女人啦,恭喜你总算想开了。」
「嗯,是啊。」邱静树只得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唐芷云皱了眉头,「葳,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是不是…」
「这不关你的事吧?我在跟静树说话,不是跟你。」柳葳狠狠瞪了唐芷云一眼,「你别老是以为全世界都绕着你打转,你并没有这麽伟大好不好?」
唐芷云脸上一僵,「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邱静树在一旁听着唐芷云和柳葳一来一往的对话,不禁有种感觉油然而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非比寻常,难不成,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吗?而且好像还…有什麽过节?
柳葳没有理会唐芷云的话,反倒是转过头来对着邱静树说道,「静树,总之你已经看清楚纪亭子的真面目了,就别老追着她跑了,懂吗?」
比起纪亭子,这时邱静树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柯子榕说,柳葳也拥有一只蓝色小鹿,这件事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邱静树不加思索的就开口追问道,「柳葳学姐,我有问题要问你,你是不是…」
柳葳摇了摇手,打断了邱静树,「你现在别问我任何问题,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发现的。」
「可、可是…」
「到此为止啦,你自己好好思考吧。」柳葳耸耸肩,愉快的说道,「静树,再见了,练习加油哦。」
「等等、我是真的有事想要问你…」
柳葳笑了笑,没有继续回应。只是对着邱静树抛了一个媚眼,又对着唐芷云扮了一个鬼脸,接着便迳自转过身,吹着口哨缓缓消失在她们的面前。
邱静树和唐芷云对看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