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她居然听见纳兹的声音。
「露——西——」
看来是自己昏迷过久,才会出现这样的幻听吧?
「快醒醒,露西!」
第二次呼唤下,少女如他所愿睁开杏眼。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阳光灿笑,那是专属樱发少年的微笑。
她神色大惊,真的是他?
总感觉不真实,她从对方的盘腿上坐起,也因脑袋的昏沉搓揉太阳穴。
片刻,她停下动作,迷茫地开口:「我这是……」
「你昏迷的时候,我成功把你救出来,然後就来到这片草原了。」
听了对方的解释,露西也不想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好陪纳兹一起,遥望葱郁草原。
一阵清风,摇曳着绿草如茵。宛若舞者的婀娜多姿,在灯光下愈加华丽。
好美……
她遥望着、静思着,要是能够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简单的陪伴,这样就好。
半晌,纳兹缓缓开口:「能够遇见你,我很开心。」
对方的话,让露西疑惑转首。
「你让我,学会真正去爱护、珍惜以及包容一个人。」纳兹看向她,「而唯一的那个人,除你以外,别无他人。」
她注视对方,那双真诚而坚决的目光,顿觉幸福洋溢、暖意沁心。
她也绽开笑靥,诉说情怀:「傻瓜,我才要谢谢你呢。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才会有所不同。」
至少,没有白活。
纳兹会心一笑,却在短时间内笑意瞬逝,「只是……美好的事情是无法长久的。」
她看着对方,隐隐带着遗憾又无奈的神情,顿觉有种扎心的难受。与方才的幸福感冲突,害她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有时美好的事,会转瞬即逝;有时美好的事,会日久变质。我不想这样的美好,换来无法磨灭的噩梦。倒不如,尽早结束。」
她感觉,对方的异常让自己不太舒适,这样的感觉……好矛盾。
「对不起,露西。」
直到他带着,黯然神伤的笑意,看着自己。她方知觉,如梦初醒。
露西被一道刺眼光芒,带回了现实。
可笑又可耻的事实。
眼前笑得嚣张跋扈的两人,让徐缓醒转的露西恐惧倍增。
「你们,对我做了什麽?」她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有啦,我刚找到之前遗失的催眠头套,想说过了这麽久,看它还能不能用而已。」塞维尔这麽一说,露西确实也察觉到,他头顶上的绿色胶套。
「没想到不仅能用,效果还颇佳呢!你的傻样我都看光咯!」身侧的喽啰一说完,马上跟着他的主人放声大笑。
露西感到忿忿不平,「你们……实在太卑劣了!」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行事风格,感谢赞赏!」没想到反应不仅适得其反,还故作戏弄。
面对这般情景,露西虽感愤怒,却在同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她心海翻腾。
她宁愿,留在梦里不要醒来。
甘愿享受幸福的滋润,也好过清醒後面对的事实。
可天意难违,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为什麽,连续两次都是噩梦?
难道就不能,美梦成真吗?
想着,她不自觉泪眼朦胧。
「欸老大,她哭了呃!」喽啰见到露西的反应,开始着急了。
「怕什麽啊?又不是拿了她的命!现在全都到手了,你赶快去准备准备!」
唆使喽啰做事後,塞维尔朝露西走近,并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对视,「丫头,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行得通。再给我继续哭,可能不止魔力那麽简单。」
这样的威胁,让她瑟瑟发抖,眼泪也静下来。而她的表情,却让塞维尔感到满意。
正当他要进一步下手时,後方出现了墙面坍塌的巨响。
塞维尔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陪同喽啰被打趴在地。
露西感到讶异:「你……」
***
今天真是太糟了。
露西遇难不仅束手无策,还要遭到德鲁的憎恶,如此的一波三折,让向来乐观派的纳兹也心烦意乱。
他开始认知到,原来一句话的影响力竟是如此震撼人心。德鲁到最後落下的话,到现在依旧缭绕耳边。
我对你很失望……
坐在床沿边的纳兹单手撑头,从外头的灯光隐约可见他的郁郁寡欢。不知多久,他回头看向睡熟的哈比,顿时产生「当猫真好」的念头。
此时,偶然经过的戈吉尔瞥见对方的颓丧貌,顿觉不可思议地想一探究竟。
戈吉尔推开门,不管对方是否注意到自己所在,他沉声问道:「火龙,你是怎麽回事?」
「我没事啦,不用管我。」
「骗人!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吧?」戈吉尔不满蹙眉,自己很讨厌对方的不坦率,「说吧,这里没人。」
此时接近夜半时分,四周自然静得只听见蝉鸣,纳兹沉吟许久,才甘愿打破夏夜的沉寂。
「冲动,真的有错吗?」他的声音异常沉重,完全失去阳光般的自己,「不想再让露西受苦,想要救出她的那股冲动,难道有错吗?」
戈吉尔的神情透露一丝讶异,真没想到对方会为这事哀愁!亏自己好不容易在近些日子逐渐认同他。
「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和黑衣男一样的人,不过他说的有理。」说话总爱一针见血,戈吉尔凭直感露出鄙夷样,「还真让人失望啊,火龙!」
也许是对戈吉尔的话敏感,纳兹萎蔫的头终於迎向他。
「要知道,不管对夥伴还是心爱之人,拥有誓死保护的心情,是不分对错的。」戈吉尔直瞪瞪的眼神,看了不禁寒颤,「你连这点都不懂,凭什麽去拯救她?」
纳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对方说教的时候。若平时,像这样的话,自己会如同复读机不断向意志消沉的同伴灌输。
不过,还真是难受啊……
被对方理直气壮地说教,感觉像被贵人指引的迷途羔羊。除了艾尔莎,他这人可是不被任何势力屈服的。
纵然心底不服,但还是选择淡然的纳兹说道:「你啊,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啧,才不像你们,我只是实话实说!」戈吉尔撇过头,不屑地说。
但当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与个性截然不同的话时,戈吉尔脸上浮现不明显的红晕,或许是今早安慰好蕾比的关系吧?
「但你说的没错,保护同伴是自身的意愿,更是一种责任。」纳兹沉思阵,淡淡笑道,「或许这样是最好的。」
当时沈着头的纳兹,悄然不知眼前背对自己的戈吉尔悄悄侧头,噙着笑意。
片刻,一个身影挡着走廊投射的灯光,戈吉尔定睛一看,是格鲁。他那身清一色黑系服装,完美地融入夜色中。
格鲁走近,对他们说道:「原来都在这里啊?我正想找你们。」
「什麽事?」戈吉尔问道。
「我找到塞维尔基地的位置了,就在艾德利海洋对岸的岛屿。」格鲁顿了顿,继续说道,「就是……你们会帮我的吧?」
「既然承诺了,我们就会一言九鼎。」此时纳兹终於仰头,眼中闪着笃定的火光,「要是露西有什麽事,我绝对会把他痛扁一顿!」
「那就好,既然都有一致的痛处,那打倒对方就不再是问题。」
「等等!」戈吉尔忽然打断,「就我们三个人,不行的吧?」
「谁说只有你们三个?」伴随浑厚的女声,艾尔莎带着一夥人上前,「难道我们没份?」
三人朝其注目,纷纷露出讶异的神情,仿佛对方早就得知一般。
「你们……早就知道了?」格鲁提出疑问。
「是我告诉他们的!」紧接着璐西从旁窜出,扣住格鲁的後颈,「总不能让你只身涉险吧?」
「撇弃夥伴是不对的喔。」温蒂笑着谆谆告诫。
「抢风头也不该这样吧?」格雷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唯有戈吉尔专注於短蓝发女孩身上,「蕾比……你没事了啊?」
「这点伤不算什麽。」蕾比攥拳,意志坚定,「我要对偷袭我的人做出报复!」
虽然她的愤懑不平自己能够理解,可戈吉尔真的不想她去冒险,对此他紧锁眉头,整颗心被不安悬在喉结。
「各位,这项任务十分危险,我很难担保你们能否活命,所以你们真的做好觉悟了?」格鲁再次确认,他真心希望对方是无怨无悔。
「如果连这种事都要畏畏缩缩,那就不叫妖精尾巴了。」
然而艾尔莎的答复,顿时让格鲁放心,却放不下即将迎战的心情。
「那我们马上出发吧!」纳兹两手一顶床沿,站了起来。
「欸等……」
「必须要把露西救出来!」格雷附和纳兹的话。
「听我说,不是现在!」格鲁立马制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明天一早才出发。」
众人的惊讶神情,随着异口同声的「蛤」同步表达难以置信的心情。
在场的只有戈吉尔保住言语能力,「不会吧?不是已经得知敌方所在了吗?可以马上行动了!」
「问题是,万一我们行动了,谁来看顾睡着的女孩们?」格鲁反驳,「太冲动了大家,先睡个觉,明天再行动也不迟。」
闻言的众人,此刻有如抢不到糖果的小孩,蔫了。
「听格鲁的话吧。」艾尔莎颇有认同意味地颔首,再朝众人说道,「反正大家也是累了,就先养精蓄锐,明早再出发吧。」
然後,众人听了艾尔莎的话,纷纷倒回寝室,不若来时的来势汹汹,反而步态蹒跚。
「那我去睡了,明天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呢!晚安!」说完,格鲁牵着璐西的手,迈步离开纳兹的视线。
目视两人亲密无间的情景,纳兹并没有羡慕嫉妒恨,反而微微一笑。
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像这样牵露西的手。
想罢,他也回到床上,倒头就睡。殊不知阴暗的墙角,有双眼睛默默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