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紧张的几乎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和青竹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她看起来依然是如此的耀眼，让我差点没办法直视她的双眼。
「什麽事？」
「那个…我…」她的表情紧绷，整张脸胀的越来越红，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唉，我真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这真是太诡异了，和青竹认识了这麽久，我还没见过她露出过这种娇羞的表情，她到底…想说些什麽？
「我也是不久前才真正愿意接受这件事…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其实这事我早该告诉你了…」她垂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又怕我说了你会讨厌我…」
「我怎麽会讨厌你？」我直视着她，一脸认真，「不管如何，不管发生什麽事，我绝对不会讨厌你的。」
她抬起头，眼睛微微一亮，「你是说真的吗？不管我说什麽，你都不会讨厌我，或是觉得我很恶心？」
「当然是真的。」
「燕子，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这次是真的。」
我的脑袋轰隆隆的作响，甚至还觉得有点耳鸣。
「我从很久以前就很想告诉你了，只是你好像不太能接受，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说，其实…」青竹轻轻的拉起我的手，笑得非常苦涩，「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我好像…只会对女孩子有感觉，我从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我喜欢的是女生…」
「…什麽？」我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你…果然还是会觉得恶心吧？」青竹红着眼睛，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似的，「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坦白，我，我就是怕你会讨厌我。」
「青竹…」我的脑袋乱轰轰的，甚至有点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麽。
「我刚开始还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我以为我可以变回来，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她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哭了出来，「燕子，我不是故意要不理你的，我只是怕…我好怕你要是知道了我是同性恋，你就会不再理我了。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青竹，你是傻子吗？我怎麽可能会不理你？」我抓紧了她的肩膀，语气激动的说，「你看小绪不也是和女生在一起吗？我也，我也没有讨厌她啊！而且现在社会那麽开放…很多人可以接受的…你看我们班就有好多班对…她们不都过得好好的…」
她红着脸，「可是我以前那样摸你、抱你…」
「我知道那是朋友之间开开玩笑，我一点也不在意的。」我苦笑着，伸手替她擦乾了眼泪，「青竹，我答应过你的，我绝对不会讨厌你的，你忘记了吗？」
她止住哭泣，表情看起来又惊又喜，「所以你不会排斥？没有讨厌我？」
我抿了抿嘴唇，发自内心的说，「当然不会。」
「谢谢你，燕子，你果然最好了。」
我看着她熟悉的笑容，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的，我吞了吞口水，喃喃的开口道，「那个…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青竹顿了一下，整张脸连同耳根子越来越红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青竹说着说着，然後瞄了我一眼，「我总是看不透她，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麽，明明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却总是觉得离她好遥远。」
我几乎有点不知所措的说，「不会的…她…她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她点点头，朝着我微微笑道，「是啊，我也这样觉得，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好像也对我有感觉，只是没那个勇气告诉我。」
「嗯…她一定是在等你…等你亲口告诉她…」
青竹皱了皱眉，「是吗？你觉得我应该要亲口告诉她吗？」
「那，那当然，你要是不把你的心意告诉她，她怎麽可能会知道呢？」
「可是万一她不喜欢我…那样不是很尴尬吗？」
「不会的，她一定也喜欢你，怎麽可能有人会拒绝你？」
「真的吗？可是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女生的样子…」
「你不试试看，怎麽会知道呢？」我迷乱的看着青竹，觉得身体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所以你觉得我要跟她告白比较好？」
「嗯。」
「你觉得她也喜欢我？」
「嗯。」
「你觉得我告白不会失败吗？」
「不会。」
「好吧，那麽…」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连燕子你都这麽觉得了，那麽我就…鼓起勇气跟思于说这件事吧…」
我火烫的身体瞬间冷却了下来，我瞪大了眼，错愕至极的看着青竹，「什，什麽？」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吧，我喜欢的人是…思于…」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思于？」
「嗯，对啊。」她一脸害羞的说，「我也不知道怎麽了，虽然她老是冷冷的不怎麽理睬我，但是她其实对我很好…很温柔…长的又很漂亮。一开始我是很讨厌她没错，不过相处久了我又觉得她其实很可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最近总觉得思于老是一直盯着我瞧…」
青竹开始喜孜孜的说起她喜欢上思于的那段心路历程，一边说着，她一边时不时的露出甜蜜又幸福的神情，那是我从未看过的表情。
而我根本没仔细听青竹在说些什麽，她说的每句话传到我耳里都变成嗡嗡嗡的杂讯。
我一点也不想听关於她和别人的事。
我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但这实在很难做到，幸好我们已经到青竹家了，不然我想，我大概连再多一秒也撑不下去了。
和青竹道别後，看着她拿着我送她的钥匙圈开了门上楼，我才疲惫的转过身，感到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我早该发现了。
原来她上课时低着头传的那些讯息不是给我，那篇文章的那句话也不是说给我听。
她的社团也真不是那麽忙，也真的不是有那麽多的舞要练。
不是远离了，而是从未靠近过。
许唯燕，你啊，真是个傻子。
－－
坐上回程的捷运，我才惊觉，我好像忘了跟云乔约在图书馆的这件事。
下了车，我匆匆忙忙冲往学校图书馆的方向，看了表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图书馆九点就关了，这下子可糟了，原本以为只是会迟到一会，现在竟然变成直接爽约了。
就算云乔的脾气再好，也应该会生气的吧？像我这种没信用的人，说不定她不会再理我了。
冲到了图书馆大门口，我诧异的看着站在图书馆前面的云乔，她手上抱着几本书，表情看起来有点疲倦。
一看见我，云乔马上开心的走向我，笑得有些傻里傻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抱歉，我迟到了。」我气喘吁吁的说，「临时有点事，但你手机好像又没电了，联络不上你。」
她亲昵的勾住我的手，对着我轻轻一笑，「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云乔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从来不会过问我的事，就只是安静的待在我的身边，陪我尽情做我喜欢做的事，我就是喜欢她这种善解人意的好脾气。
记得从前有一次和青竹约了去逛街，因为路上大塞车，我也不过才迟了两分钟，青竹就为了这事在我面前叨念了老半天，最後逛街也逛的不怎麽愉快了。
但尽管是这样，我还是比较喜欢和青竹在一起，这就是现实。
我叹了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刚才青竹对我说的那些事，强颜欢笑的对云乔说，「你吃过饭了吗？会不会饿？」
云乔盯着我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不禁好奇道，「云乔，你怎麽不说话？」
她叹道，「燕子，你还好吧？」
「怎麽了？」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我苦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看起来不像没事啊。」她担忧的看着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这病…治不好的。」
她吓了好大一跳，仓皇失措的说，「咦！？治不好？难道你得了什麽绝症？」
「不是啦！」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云乔很少会这样追根究柢的过问我的事，看来我的表情大概差到让她觉得不得不插手关心了吧？
她的眼神看起来莫名的认真，好吧，现在的我确实是非常需要有个可以诉苦的对象，眼前的云乔便是再适合也不过的人选了吧？
「我失恋了。」我嘲弄似的笑了笑，「这是心病，没药可医的。」
「为什麽失恋？」
「我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了，我想我大概没有机会了。」
「哦，是吗？那麽青竹学姐喜欢的人是谁呢？」
我心中一酸，忍不住叹道，「是思于…唉…我早该发现的，现在仔细想想，她们整天这样黏在一块，没有擦出什麽火花才怪呢…」
…咦？
等等…我刚才有说过我喜欢的人是青竹吗？
云乔对我目瞪口呆的反应似乎非常满意，她笑了笑说，「怎麽，你很惊讶吧？为什麽我知道你喜欢青竹。」
「你…你什麽时候发现的？」我尴尬的红了脸，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怎麽会不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可是每次一提到青竹，你就会很兴奋的一直说下去，这个似乎有点反常。」
云乔耸了肩又继续说，「还有，之前和你去图书馆念书，你出神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在课本上写她的名字，虽然最後你都会把它擦掉，不过有一次刚好被我看到了，别生气啊燕子，我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云乔，不自觉的轻轻＂哦＂了一声。
「所以青竹跟那个什麽思于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笑的很苦，「没有。」
「那麽你就还不算失恋。」
我疑惑的说，「怎麽说？」
「青竹喜欢思于，不代表思于也会喜欢青竹，就算思于也喜欢青竹好了，她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就算在一起好了，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很久，这麽一想，你就还是有机会的啊。」
我笑了笑，听起来似乎是有这麽一回事，但却没能安慰到我半分。
这种事说了简单，真要遇到了，可又没那麽容易。
「燕子，别想太多嘛！放轻松点。」
我深深的叹了气，「要是我能像你那麽乐观就好了。」
云乔用手肘推了推我的臂膀，「提起精神来嘛！不过就是个女人，有什麽好这样让你失魂落魄的？」
「可是她不一样。」我喃喃的说，「她是青竹…」
「青竹…所以呢？」云乔耸了耸肩，「燕子，老实跟你说吧，我一点也不觉得青竹有哪里特别，虽然她是长的不错，可是长的漂亮的女生到处都是啊，你又何必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
「我也不想这样。」我苦恼的说，「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控制。」
「燕子，我说你啊，为什麽不试着跟青竹告白看看呢？」
我怔怔的看着云乔，在她说出口之前，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和青竹告白，也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资格能够和青竹在一起。
我这才发现，我明明喜欢青竹喜欢了那麽久，可我居然却什麽也不想要，也不贪图什麽，就只是想要待在她的身边而已。
「你想想，至少她是喜欢女生的，如果你要追她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可是…可是她喜欢的人是思于…」
「但是她们又没有在一起，而且你不是说以前青竹很喜欢黏着你又很依赖你吗？搞不好她以前喜欢过你也说不定。」
我苦笑道，「不可能啦，青竹就只是把我当朋友而已。」
「唉，为情所困，真的是天底下最蠢的事了。」云乔一脸得意洋洋的说，「哪像我就快活多了，我爱的人就只有福尔摩斯跟亚森罗苹，没人可以跟我抢，我也永远不会失恋！」
「笨蛋。」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谈过恋爱，你才会这样说吧？」
「是吗？你怎麽知道我没谈过恋爱？」
「我猜的。」我捏了捏她冷冰冰的鼻头，「你啊，整天窝在图书馆的小宅女，怎麽可能谈过恋爱？」
云乔不服气的说，「什麽？拜托！我以前国中的时候可是很多人追的，不输你的青竹好吗？」
我认真打量着云乔，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文学气息也很吸引人，更何况她成绩优秀，又有弹吉他跟唱歌的才华，认真说起来，她确实一点也不比青竹差。
我开始有点好奇，藏在她那副厚重眼镜底下的真面目了。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我双手一伸，把她的眼镜给顺手摘了下来。
云乔明显的吓了一大跳，一脸错愕的摸了摸脸，「燕子，你，你干嘛呀…」
「云乔…你…」看着云乔那张清新脱俗的完美脸蛋，我竟然忍不住结巴了，「你…你…」
「如何？」云乔看着我的反应，不禁闷笑着，「现在相信我不会输给你的青竹了吧？」
「你长得那麽可爱，为什麽要戴这种眼镜？你要是愿意稍微打扮一下，绝对会非常非常受欢迎的。」
她把我手中的眼镜抢了回去重新戴上，一脸无奈的说，「可是我又不想要受欢迎，以前国中的时候每天都被烦得要死，我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看书就好。」
「所以你是故意扮丑的啊？」
「丑？」云乔狠狠翻了个白眼，「所以我现在是多丑？」
我赶紧解释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燕子，你是因为青竹的外表，才喜欢上她的吗？」
我呆呆的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要是有人是因为我的外表才要追我，那我宁愿一辈子这样做自己就好。」云乔推了推眼镜，勾着我的手臂，「呐，燕子，我明天还能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吗？」
我笑笑，「当然可以，不过手机记得要先充电啊。」
「收到！」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说，但哪一次做的到了？
我不得不承认，云乔那双清澈的眼睛真是非常令人心旷神怡，拜她所赐，我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点。
或许我是该鼓起勇气，像云乔所说的，不要太在意青竹喜欢上思于的这件事，应该要勇敢试着去争取一次看看，可说的永远比做的容易的多，就算明知道应该怎麽做，但实际做起来又是无与伦比的困难。
我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子，抬头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觉得自己真是渺小的可以。
多年後，每当我一回忆起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而感到无比的懊悔。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放手一搏，就算会失去一切，我也该为了青竹狠狠的赌一次。
只可惜，当年的我却没能鼓起勇气做到。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