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IGN》 — €Chapter9-1 無法逃避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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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那个杨大业彷佛又回来了。

姚宛心跟在大叔身後进门,只见客厅地上又是散落一地的酒瓶,杨大业一进门便进了房间不再出来。她看着回头锁了家门便开始替他收拾,这几日的晚餐便当他都留了钱让她自己解决,而他怎麽解决,她却不知道。

「你不觉得叔叔比较像是慢性自杀吗?」全采怡听着她的叙述淡淡地给了一个结论。

「但他并没有寻死啊。」姚宛心不理解地说。

「有时候我们都知道不应该这麽傻去做傻事,可是人的心是不由自己的,他也许失去妈妈跟妻子以後已经没了活下去的理由了,所以他乾脆醉生梦死用酒精来慢性自杀。」全采怡靠在女儿墙前叹道。

姚宛心听着想起家里的医药箱,还有那次杨大业受伤却连基本的包紮都没有作,宁愿冒着得破伤风的危险也要拔针出院,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活吗?

「既然这样大叔後来又为什麽开始戒酒振作?」姚宛心茫然地轻喃道。

「不是因为你吗?为了要收养你,也因为有成为父亲的自觉吧?」全采怡脑袋清晰地分析着,「所以想让大叔再次振作最好的方法,就是你。」

「我?」姚宛心不确定地重复道,她有这麽大的本事吗?

她何尝不想帮助大叔,看着总细心照顾她的那个人伤心痛苦,她也好过不到哪。无从帮起的无助感,更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没用,姚宛心不禁想如果今天在他身边的是婶婶,是不是他就会幸福了呢?

「让他再感受到被需要,这世上还有除了那两个人以外的家人陪他。」全采怡说着说着眼神有些落寞地说,「没有家人一个人活着是很寂寞的事情,你们好不容易有彼此,应该要好好把握才是。」

凝视着全采怡的侧脸,她也陷入沉默。下课後没班的日子她去了一趟市场买解酒汤的食材,她没试过这种东西也没听过,是全采怡提议能煮看看韩国的解酒汤,毕竟食补解酒还是比药物解酒好一些。

买完豆芽、昆布,她绕去肉摊买排骨,肉贩叔叔一见她来意外地问道,「宛心?今天怎麽换你来了?你叔叔呢?这阵子都没瞧见他来市场。」

「他最近有点生病了,所以想说今天换我下厨煮点东西。」姚宛心勉强微笑解释。

「你们这是怎麽啦?交叉感染吗?你叔叔前阵子来才在问前头大婶,你生病煮些什麽会好一点,站在那借纸笔抄了好一会买齐才回去呢。」肉贩叔叔边回忆道边在砧板上俐落的下刀,姚宛心听言只觉彷佛能看见大叔站在身边,和现在的她拥有相同烦恼的心思,肉贩叔叔唤了好几声她才回神接过买的肉结帐。

回家後灯还是一如往常的暗,和她离开前一样没有动过,进厨房简单料理完才盛一碗准备送入他房里,却在走到他房门前时止住了步伐。

他们已经住在一起几个月了,进入彼此卧室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即便是洗好的衣服大叔也会要求放在客厅再各自拿进去,她知道他是谨守着界线、守着她,即使把她当成女儿也一样。

姚宛心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告诉自己无论进去看见什麽、听见什麽,都要像往常一样对待大叔不能有一丝退却,她不能再看大叔这样下去了……她这才动手转开门把,暗下的房里只有走廊的灯光能勉强看见床上倒卧的男人,散落一地的酒杯比往常在客厅看见的更多,那人颓废失意的模样全入了眼。

姚宛心才发现前一秒对自己说的话全是徒劳无功,光看着那男人痛苦的模样她就笑不出来,看着他变回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她的心像被撕裂似的疼痛着,想着大叔对自己微笑过的模样,她就无法无动於衷。

「哭什麽?」听来有几分醉意的话语从黑暗中问道,姚宛心这才大梦初醒,想起自己站在门边他能看清自己的模样,赶紧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用力摇头。

「大叔,我做了解酒汤……你喝一点好不好?」她吸吸鼻子哑声问道。

「我不是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好吗?」他的语气听不出高低起伏,听来就像在责备她的多事,姚宛心却没有半点退却,自顾自地走近床边坐下。

「热、热热的很好喝的,大叔喝一点吧……」姚宛心动手用舀了一汤匙想喂他,直视着大叔冰冷的双眼时手不自觉发颤,她想大叔也许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到动手砸了这碗汤。

但他只是这麽看着她,淡淡地说,「出去吧。」

从方才开门杨大业就看见了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她的笑容到瞧见他房里的一秒僵住像被他吓着了,他想也是,哪有一个孩子看长辈这样能平静的。还以为她会转身直接出去,但她只是站在那里拿着那碗汤红了双眼,眼底复杂的情绪他参不透,那孩子却傻傻拿着那碗汤过来了。

即便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惦记着他,可他不值得她这样。他知道身为一位父亲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应该让他的孩子成为他眼前这个样子,明明知道却没有振作……他不想让她多看这样的他一眼。

姚宛心听言看着手上未动一口的汤碗,只觉像是多余的东西,默默放在床头的位置期待他晚些饿了能喝几口。杨大业看着她起身要步出房间,自个则靠着床头闭眼,没听见关门声,却先听见那孩子哭哑着嗓音颤抖地说,「大叔,你不要再这麽伤心了好不好?」

杨大业心一震,睁眼缓缓对上那孩子的目光,只见她还站在原地瞧着他,他开口平静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姚宛心看着躺在床上的他口是心非的他,她知道关於大叔的那些过去她不曾参与、属於这对「夫妻」的世界她也进不去,在他那些伤痛前她就像个外人,连为他不舍的资格也没有。

看着他在墓前的背影,她就像个透明人只能看着他独自伤心痛苦,可是她还在啊……她是真实地存在着啊……他能不能也回头看看她眼底的心疼呢?他不需要为她做些什麽,但至少为自己做点什麽吧。

「我知道你在为了婶婶说的话伤心……婶婶不记得你没关系,我会记得你啊。」姚宛心听来安慰的字句却有着年少的认真与执着,对上他不晓得熬了几夜的双眼加重语气保证着,「我会一辈子记得你。」

「我叫什麽名字?」他问。

姚宛心听着突来的问句怔了,很快回神,念出她心上的名字,「杨大业。」

「大声点。」明明听见了,杨大业还是像没听见似命令着。

「杨大业。」姚宛心重复着。

「再大声点!」他提高了些声量。

「杨大业!」这是姚宛心头一次用全身的力量去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真正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她以为他会继续不满意地要求着,下一秒却被他扯住手腕一个倒卧入了他怀里。

姚宛心睁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惊愕地靠在他的胸口,僵着身子连动也不敢动,她分不清应该害怕还是为此心动,只感觉他下巴轻轻靠着她的头温柔地道了声,「好孩子。」

靠在他怀中,她缓缓闭上双眼任泪滑落,默默拥有这个属於「亲人」的拥抱。

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那个男人也抱着她,灯光下脸颊上闪烁的光与她的泪温度相同,他轻抚着她的发丝不让她看见属於自己的脆弱,这是他头一回越过线拥抱着他唯一还能抓住的那个人。

哪怕一次也好,让他接受不应该拥有的这份安慰吧,他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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