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离开的,疾风。」高大的黑发男子望着眼前容貌艳丽的青年法师,一袭蓝色合身的丝绸法袍清晰地勾勒出青年纤细的腰身,虽然是看惯的风景还是让他眼神微微暗了暗;青年仍旧是那头张扬的蓝发,可是过去那些噪动外放的风元素,如今却以一种温润的形态环绕在青年的身边,青年性情改变了很多──因为男子霸道的性格迫使他不得不改变。
「你希望我离开吗?史凯兰。」被男子唤作疾风的青年如此反问,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男子看着他的目光有什麽不对劲,男子听到青年难得地喊了他过去的名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一时口误……我还是叫你黑蠍子好了。」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称号为黑蠍子的史凯兰‧夏卡尔最先认识的其实是青年的另一个人格雪铃兰,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青年的人格无预警的交换他才认识了疾风──那时候史凯兰就认清了他对疾风的欲求,就算是用强迫手段他也要让疾风留在他的身边。
而机会也很快就送到了史凯兰的手上,他利用疾风爱护後辈的心思,迫使疾风答应留在他的身边,好换得後辈的性命安全──说起来很卑劣,但是魔族原本就是为了欲望而生的种族,所以身为纯种魔族的黑蠍子觉得这完全没有什麽不对,倒是疾风作为半魔族却拥有为他人牺牲奉献的少见美德,让黑蠍子颇为意外,最终也只能归咎於对方的另一半精灵血统在作祟。
所以当黑蠍子用以威胁疾风留下的那两个年轻後生都已经因为战争的无情而离开世间时,原本黑蠍子以为疾风会就此离开他的,毕竟疾风在乎的血亲那维特都已经和伴侣死在战场上了,疾风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可是疾风却没有走,一样留在黑蠍子的居所,留在那与黑蠍子的卧室紧邻的房间里,完全没有提要走的事情,而且这一留就是三年。
看着像往日一样在庭院里悠闲散步的疾风,黑蠍子终於忍不住开口提出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惑,可面对青年的反问他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我的确不希望你走,」黑蠍子沉默了许久之後如此回应,「可是你留在这里又有什麽意义,逝者已矣那种条件你没必要继续遵守吧。」说起来自从疾风留在他身边以後他就再也没见过雪铃兰,这点让黑蠍子觉得颇为困惑,却也没问起过。
「黑蠍子,你知道吗?雪已经消失了。」像是知道黑蠍子的想法疾风如此开口,「从我答应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一直以为那维特跟席勒会活得很久很久,毕竟他们一个是魔族一个是半精灵,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还年轻,如果没有意外直到我离世他们都还能继续活在世上……却没想到我居然会去参加他们的丧礼。」疾风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哀伤,「……大概是命运之神的眷顾,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我看见了他们被你杀死,所以我答应了你的条件,而他们也顺利地逃过一劫,我以为这样就已经替他们解除了命中横死的劫难,可是他们还是死了,只是让死亡以不同的形式实现而已。为了干涉命运进行的轨迹,付出了代价失去作为半身的雪,虽然那是我们都同意的,可是最後我还是甚麽都没有挽救下来……只是稍微推迟了他们的死期。」疾风掩面啜泣,黑蠍子第一次看见疾风露出如此无助的模样──即使是在他强硬地侵犯疾风的时候,那个骄傲的人儿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脆弱,这让他觉得心中有某处隐隐抽痛,忍不住将青年揽入了怀抱中。
「疾风……」黑蠍子轻轻地拍着疾风的背脊。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在黑蠍子的安抚之下疾风收了泪水,「我现在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愿意,当然如果你要我走的话,我会走的。」
「你想留下,那当然没问题。」黑蠍子这麽说道,「要不要去看看刀?」不知道是出於甚麽心态他如此开口。
疾风眼中的讶异显而易见,因为从前黑蠍子绝对不会邀他去见刀狂──毕竟刀狂喜欢他是事实,不过刀狂与黑蠍子互相深深爱慕那也是事实,偏偏黑蠍子对於疾风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占有慾和情感在,所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微妙。
这种怪异的氛围,即使到刀狂过世也没有改变,虽然黑蠍子并没有不近人情到禁止疾风参加刀狂的丧礼,却从来没有允许疾风去看看刀狂的墓。
「好。」疾风没有拒绝黑蠍子的邀约,尽管他不清楚为什麽黑蠍子突然愿意让他去看刀狂的墓,但是对於逝去的友人疾风确实相当思念。
样式简洁大方的白色墓碑坐落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中,回想起沉眠在底下的人,疾风不禁有些失神;跟长寿的魔族和精灵相比,人类最多两百岁的寿命无疑是相当短暂的,所以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日後的分别,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向来是不讲道理的,所以作为魔族的黑蠍子跟作为人类的刀狂之间的爱,以及刀狂和半魔族疾风之间的淡淡情愫,也并不是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
即使在刀狂的晚年已经无法承受黑蠍子炽热欲望的时候,黑蠍子花最多时间陪伴的爱人仍然是刀狂。
黑蠍子是亲手抱着刀狂感觉他在自己的怀抱中停止了呼吸合上双眼的,明明是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依然清晰得如同昨日,举行丧礼的那天一想到再也看不见那头耀眼的银发,再也听不见那个人唤自己主上的声音,再也无法感受到那人的温度,黑蠍子就几欲发狂,青蝶担忧的目光和炼煠泫然欲泣的神情都没能让他冷静下来,是疾风握着他的手传来的暖意才使他找回了理智,只是往前跨了一步没有做出什麽失控的举动──他原本是想冲过去把刀狂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黑蠍子和疾风看着刀狂的墓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想着过往的时光,疾风还记得刀狂晚年的时候视力已经有些退化,那时只要刀狂想读书他就会坐在刀狂身边念书给他听──黑蠍子当然不是不识字,只是他没有疾风的耐性。而黑蠍子则是带着刀狂走遍大陆,把所有以前想要去却没有去的地方都走过一轮,壮丽的山峦、黄沙滚滚的沙漠和遥远的海上孤岛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
『疾风,我最不放心的人其实是你,』那是刀狂对疾风说过的话,『主上他很坚强,绝对不会做出什麽随我而去的蠢事,倒是可能会想把我从坟里挖出来陪他,』刀狂苦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走了以後主上会怎麽对你。你原本应该是自由自在的风啊……』
疾风先是为了後辈的性命而被早有预谋的黑蠍子留下,後来则是刀狂对那如风一般的法师动了心,如今三人的关系那可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刀狂,我没有你想得那麽脆弱。既然当初我愿意为了那维特和席勒的安全留下来,我就不会後悔──只是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很想念你。』看着眼前衰老的男人,橄榄绿色眼眸中始终不变的情感,疾风心底有些激动。
刀狂从没有对疾风说过爱,疾风也没有对刀狂说过同样的字眼,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仅止於亲吻,彼此之间的情感却也是毋庸置疑。
在他们俩人互诉衷情的时候,其实黑蠍子就在不远处,只是刀狂没有那份实力察觉,疾风则是因为情绪激荡而失去平日的警觉,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黑蠍子躲在一旁窥视的事实。
甚麽叫「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啊,刀狂也太肉麻了吧?在黑蠍子的认知里,疾风跟刀狂都是他的人,所以刀狂这种说词,无疑让黑蠍子有些嫉妒疾风,同时又对刀狂有些不满,刀狂在黑蠍子怀中断气的时候,他还来不及跟刀狂说些甚麽刀狂就已经永远沉睡了,让黑蠍子连讨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黑蠍子激动到差点冲去挖坟,除了不舍也是有其他理由的──刀狂其实是先知(?)吧?
看着疾风一脸失神的样子,黑蠍子忍不住这麽说道,「疾风,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嗯?」疾风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月亮已经高挂树梢,虽然原本他们来到墓地时就已经入夜了,不过那时月亮还没升起,显然过了颇长的时间,「……抱歉,想得太入神了一时没注意。」
「我有点忌妒刀呢……你很在乎他。」黑蠍子这麽说道。
「你不也在乎刀狂吗?」疾风平静地回问,「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拉着你,你是打算直接把刀狂从地下挖出来的吧。」
「……的确。我没有资格说你。」黑蠍子叹气,神情难得显得有些哀伤,「我以为我早就知道刀狂是人类,所以他走了我不会太难过;可是感觉到他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和心跳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他却再也没办法回答我了……」是说他平常对疾风是很坏吗?刀狂讲得那个样子是怎样,黑蠍子如此思索──此人显然是完全忽略了因为他异常的占有慾,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或应许,疾风只能待在他的院落其他地方都不能去,有时甚至直接被锁在房间里形同被彻底禁锢的事实。
疾风没有回话,只是很难得地主动抱住了黑蠍子,他不会说甚麽安慰的话语,魔族虽然经常被外族认为没有节操可言,但他们的感情一样是真挚的,所以疾风只是用行动表示即使刀狂不在世上了,黑蠍子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但是疾风只抱了黑蠍子几秒就发觉情况不对,准备退开的时候却被黑蠍子紧紧地搂住了腰,「蠍子,你做什麽!」透过彼此紧紧相贴的身躯疾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黑蠍子腿间热烫的物事隔着衣料抵在他的身上,这让疾风顿时红了脸,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呵呵,我有怎样吗?身为魔族被美人投怀送抱正常的反应而已。」黑蠍子笑了几声。
「这里是野外,而且还在刀狂的墓旁边耶!黑蠍子你在发什麽神经!」疾风挣扎着,可是当疾风发现他越挣扎黑蠍子搂得越紧眼神也越发火热的时候,他就停下来了身体动也不敢动。
「对啊!在这里做会吵到刀狂,所以我们赶快回去吧。」丝毫不理会怀中人的抗议,黑蠍子将疾风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在夜色之下快速地奔跑着,「很快就会到家了……」
「色蠍子你快放我下来啊啊啊啊!」他就是个脑残啊!居然忘了黑蠍子是什麽样的性情,还想说用拥抱安慰一下黑蠍子的哀伤,疾风默默地在心中泪流满面,黑蠍子那就是个完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啊!
『疾风,我最不放心的人其实是你。』不知怎麽地疾风想起了刀狂过世前一天晚上对他说的话。
『主上他很坚强。』刀狂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其实是指黑蠍子兽性坚强吧?绝对是那样的吧?被黑蠍子压倒在床舖上的时候,疾风忍不住这麽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