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俠​‍‌​‍‌​‍‌​‍‌】​‍‌​‍‌​‍‌​‍‌教​‍

那天的最後,墨榆又将虫子吐还给了伏鹰,而兴许是见他吐得一塌糊涂,一张小脸铁青得可怕,俨然都快断了气,又可能是後来途经一处山洞时,瞧见了一只母妖兽正用己身的乳汁哺育着小兽崽,让伏鹰忽地想了起来怀中的娃儿是个人不是鸟,无论是要喂他吃什麽但肯定都不会是喂他吃虫。

於是,他总算不再逼墨榆吃虫了,而是帮他绑来了那只刚生育过的倒楣母妖兽,挤了些兽乳装在找来的竹筒里,用妖力除掉妖毒,慢慢地喂食他。

尽管味道很诡异,但总比吃虫好,既已没了虫子的威胁,为了不成为第一个下凡历劫被活活饿死的神仙,墨榆便也不再反抗,乖乖的任由伏鹰摆布。

至此,事情虽是已宣告落幕,但伏鹰可能真以为墨榆是一普通小娃儿,在边喂他进食时竟边皱着眉朝他抱怨了起来,说是当初就不该顺手捡了他来给自己添麻烦。

对於身为伏鹰口中的『麻烦』,墨榆不想表示任何意见,不过也是听见了他那麽一通抱怨,他这才了解自己之所以被他带进谷中的原因。

原来,墨榆投胎的这孩子好似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不幸的全家人在一处山道上遭到山贼劫杀,他的父母、府中护卫、家丁、丫鬟,无一幸免,全数都死光了,只余下被藏在马车底层夹板的他侥幸逃过一劫,然後就恰好遇上不知为何被人追杀的伏鹰顺手将他给捞了出来。

从伏鹰的话中墨榆能听出,其实那时身受重伤的他,是抓了自己要来吞食补身益气的,毕竟至元至阳的童子之身,对於妖魔来说向来是极美的佳肴,只是如他後来亲眼所见,伏鹰始终是下不了手。

眼见伏鹰拧着眉有些懊恼的瞅着自己,墨榆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想笑,而一颗心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他想,或许是因为知道伏鹰终究还是那个伏鹰,虽然颇讨人厌又是他的仇敌,但并非恶妖,偶尔仍是会有些良善作为的缘故吧!

虽然知道伏鹰不可能伤害自己,甚至可能还会保自己安好无恙,但墨榆的心头却仍是无比沉重,只因他们依旧受困於蚀妖谷。

只能说,蚀妖谷不愧是上古遗留至今的妖谷,除了不受天地管辖,处於三界之外,因长年阴邪怨气笼罩的缘故,放眼望去谷中也尽是妖雾深重、满布危机,而又因日月难以映照入谷,谷中四处几乎是一片漆黑,要不是靠着伏鹰身上隐隐闪烁的妖辉,他根本连什麽都看不到。

墨榆不知道自己与伏鹰到底在这谷中已待了多久,只知因为他身为婴孩的关系,时常是睡睡醒醒的,而不管他何时醒来,都能看见伏鹰神情凝肃专注的在寻找出路。

无奈,不管怎麽找、怎麽绕,这蚀妖谷就像一个走不出的大迷宫,不只幽深而且还安静的很,除了偶尔能瞧见几只眼泛绿光的妖兽,其余时候往往就是一片黑暗。

而墨榆看着伏鹰沿途边找出路,边杀妖兽剥皮剜肉炙烤果腹,起初心里还很疑惑,想说不是都道这蚀妖谷是入谷蚀妖身吗?怎麽谷内还会有妖兽存活?然而,後来当他看清了那些妖兽的模样後,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虽然蚀妖谷中仍旧满布着昊翎墬魔後施以的残忍咒法,让入谷的妖兽皆势必身受咒法影响,无论出入最後都将受到重创,但其实随着岁月流逝,昊翎消逝於天地的时间越长,他所下咒法的影响也已是越来越小,再加上适者生存、生物不断演化的道理,时至今日的蚀妖谷,其实已有部分妖兽因适应了谷中的环境,已能好好的於谷中生存。

不过,说也奇怪,按理说,既然传言蚀妖谷有『入谷蚀妖身、出谷蚀妖灵』这一说,那麽谷内应当有出路才是,只是不知为何,无论他们怎麽找,就是找不到出谷的生路。

又是一日的徒劳无功。

这日,墨榆刚从昏睡中醒来,睁眼便见伏鹰抱着他寻到一处大树底下坐下,而他一见伏鹰那深锁的眉头,当下便知今日又寻路未果,顿时心头不禁微微泛凉。

纵使一直不愿意去想,但墨榆心知肚明,他们待在蚀妖谷里的时间越久,出谷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不是他要如此悲观,而是他看得出伏鹰的面色已是一日比一日还难看。

尽管伏鹰掩饰得很好,但他那苍白的面容、逐渐失去血色的双唇,以及日愈加深的眼下青影,在在都显示着他受伤未癒又深受蚀妖谷中咒法的影响,身体已然快无法负荷,所以他抱着他寻路的时间越来越短,休息的时间却反倒越来越长。

「小娃儿,怎麽了?这样盯着我看,是肚子饿了吗?」兴许是察觉到墨榆一瞬也不瞬的注视,伏鹰忽地朝他挑了挑眉,勾唇笑问了句。

兀自出神中的墨榆被他冷不防这麽一问,立即便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带笑的眼眸,而顿时竟也觉得似乎真有些饿了。

彷佛是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伏鹰眸中笑意深了些,然後就见他伸手将身旁的叶子聚集成堆,接着解开包在墨榆身上的兽皮,将兽皮铺在叶子堆上後,用手摸了摸,确定没什麽问题,这才弯身将墨榆摆在兽皮上。

「好了,小娃儿,你先这样待着,我去给你弄点树奶来。」轻拍了拍墨榆粉嫩的脸颊,伏鹰从怀中掏出小刀,站起身就迅速地往身後的树木下手,而躺在地上的墨榆,看着伏鹰那俐落划开树皮的动作,不禁得说,这倒是一次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了。

话说回数日之前,虽然伏鹰知道了他是人,也晓得吃虫并不是能让他活下去的方法,唯有吃些适合人类娃儿吃的食物,才能让他留得一条小命,所以当时便抓来了那只倒楣的母妖兽充当乳娘,但是却也不能就那样一直绑着那只母妖兽,因为母妖兽毕竟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兽崽。

先前说过了,伏鹰是个偶尔也有良善之心的妖,他眼见母妖兽心心挂念着小兽崽,哪怕他们已走得离山洞颇远了,却仍是不断地回头往来路看,时不时就发出一声呜咽悲鸣,所以他在取了最後一次乳汁後,便乾脆放走了那只母妖兽。

对於伏鹰的这一举止,墨榆没什麽意见,应当说他还挺赞成的,姑且不论身为一个曾经的仙官,他对万物众生还是颇具怜悯之心,其实光是每天听那母妖兽哀鸣的声音,他就听到快忍不住随之潸然泪下了,虽然他很想活下去,却也不忍有其他生灵因自己而亡故。

只是,那母妖兽一走,喝完了最後一次兽奶,他势必就没了东西能够果腹,而正当他为此感到苦恼时,伏鹰却在某次杀了欲偷袭他们的妖兽後,不经意的发现一旁被殃及到的无辜树木,树干上淌出了一股股乳白色的液体,顷刻之间,四周便已是香味四溢,而仔细一闻那味道竟颇似奶香。

面对此种现象,墨榆彼时还在诧异,不明就里,但伏鹰却是微一皱眉,然後便上前伸手沾起些许树汁直接入口一试。

想起那时情景,墨榆不得不说,自己当时真的被吓傻了,他怎样也想不到伏鹰竟有神农嚐百草的精神,看到什麽就想也不想的直接往嘴里放,也不怕下一刻就抱着自己游阎王殿去。所幸,伏鹰并未就此倒下,反倒还让他发现了那白色液体就像是树木的乳汁,其香气滋味不仅更胜兽乳,而且还不必多使妖力去除妖毒,於是墨榆的燃眉之急就这样解决了。

事後,当墨榆瞧见伏鹰双手俐落地将树皮扒下、取出树奶时,他这才後知後觉的想起来,伏鹰真身乃是一只猛鸢,也就是一只鸟,而既身为鸟对树木之类自然了解颇深,他那时势必是知道那树木无毒无害才敢那般直接嚐试,而如此想来,反倒是自己见识浅薄,大惊小怪了。

敛回心神,墨榆重新抬眸朝眼前的伏鹰看去,就见他手持小刀飞快地削着树皮取出树奶,只是每每当他举起手臂时,手上动作就清晰可见的微微一滞,而墨榆见他如此,当下目光便往他颈上扫去。

只见在伏鹰後颈之处,有一道道深入骨髓的暗红焦痕,从他後颈之处没入衣领直往下背延伸,而再仔细一瞧可以清楚看见,那暗红焦痕尽是血肉由内向外翻出的惨不忍睹伤口,尽管此时伤口已不再流血,但由此却能隐约感受到当初那伤势该有多惨烈。

身为仙官数百年,又作为司罚仙君难得的知己好友,墨榆一眼就看出,那是天雷所造成的伤势。

有道是『天雷一劈,仙魂半消』,天宫中的仙人们提起天雷无不大惊失色。

众仙皆知,这天雷唯有要历劫飞升、突破修为时,才有机会被它劈上一劈,其他时候它出现时,多半不是什麽好事,往往都是有谁犯了什麽大罪,然後由司罚仙君领命於诛仙台上召来天雷,将其狠狠劈得死去活来,而且与前者劈完就结束的天雷不同,後者这种拿来作为惩罚的天雷,他是不断地以雷电劈进你的伤处,就像拿刀剁大骨那般,一下一下的猛劈你伤口,让你感受到何谓剧痛之外还能更剧痛,所以这种伤口往往深可见骨,十分惊人。

因此,那句有道是还有个後半句──『电光鸣鸣,早入幽冥』。

墨榆不知伏鹰为何会被天雷所劈,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被追杀,又是被谁所追杀,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找到出谷的方法,让伏鹰好好安歇养伤,伏鹰势必会死在此处,而自己肯定也会随之陪葬。

就在他正寻思间,伏鹰那边也已装满了一竹筒的树奶,只见伏鹰笑着往他走来,一如往常那般,先坐在地上弯身将他抱起,然後以竹筒抵口,小心缓慢地喂着他。

躺在温暖厚实的胸膛前,感受着甘醇浓厚的甜腻滋味滑过喉咙,墨榆不禁满足的微眯起眼。

虽然这怀抱是仇人的怀抱,这树奶是仇人弄来的树奶,但此时的他完全不想计较,因为自下凡历劫後这一路折腾下来,唯有被伏鹰喂奶的时候,他才觉得当个小娃儿其实还不错。

而不知是不是他愉悦的神色感染到了伏鹰,只见伏鹰唇边的笑意也加深了许多,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伏鹰微动了一下手臂,似乎是要让他能够躺得更舒服,而对於伏鹰如此识相的做法,他心里不禁很是受用。

一个喂一个吃,没一会儿,竹筒中的树奶便已空了,於是墨榆闭上了嘴,等着伏鹰帮他擦掉唇上的残渍,而很快的,伏鹰拿出布了,也确实作势要帮他擦拭了,可就在布触及他双唇的一瞬间,他清楚看见伏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後就听他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

「小娃儿,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又是这句话。

墨榆当下颇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他以为伏鹰早该打消怀疑了,却没想到他还是认定自己听得懂他说话。然而,不管如何,他还是必须得坚定自己的立场。

只是,这回他不再转头逃避了,而是直接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伏鹰,无论是眼睛还是露出的傻傻憨笑,皆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我听不懂。

见状,伏鹰微微一怔,然後似是有些啼笑皆非,伸手擦了擦墨榆的嘴巴後,一边将布收回怀里,一边用很无奈的口吻对他轻笑道:「小娃儿,没关系!你就装吧!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也看不穿你的真身,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绝对听得懂我说话。」话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忽地将墨榆抱近眼前仔细审视了半晌,接着像想到什麽似的,眉头微皱疑惑的喃喃自问了句:「说也奇怪,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你给我的感觉颇像墨榆那家伙……」

闻言,墨榆不禁微微睁大了眼,心中很是惊愕,虽表面上仍故作一派天真不解,但私底下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不断地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馅被看穿,而正是这般惴惴不安的缘故,最後连带着他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得有些僵硬。

眼看伏鹰面上神色似是有些狐疑,自己的身分可能就要被识破,墨榆正满是不知所措之际,下一瞬却见伏鹰彷佛感受到了些什麽,迅即抬头朝他身後看去。

基於姿势问题,墨榆并无法随之同步动作,不过下一秒他便也知道自己身後肯定出了事。

因为就见一抹刺眼的白光骤然划过半空,接着竟如烟火一般,瞬间在整座蚀妖谷中绽放炸开,将整座幽暗的蚀妖谷,霎时照得有如白昼光亮。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