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医院门口才发现下雨了,雨下得不小,滴滴答答淋湿了全世界。
我将包包挡在额前,试图遮挡一点雨水,小跑步到对面马路的公车亭,捷运站离这里还有段距离,看样子只能坐公车回家了。
十一月深秋时节,冷锋说来就来,每下一次雨,气温就降低几度。
隔着雨幕依稀见着某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朝我走来,手里还拿把伞。
顾凯风?不对,是徐自南?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顾不得把妆抹花了,再定睛一看,没有顾凯风也没有徐自南,只有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高中小屁孩追着公车跑过来。
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失落,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见鬼了,缺男人缺成这副德性,每只公的都看成顾凯风是吧?陶霸,你给我振作点!
再度抬头,一台骚包的红色Jaguar闪烁着红灯停在我面前,探出车窗的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我送你回家吧。」梁子衿将我拉进车里的时候,我正打着冷颤,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将暖气调到最高,车窗玻璃瞬间蒙上一层白色雾气。
他用纸巾擦乾我脸上的雨水,冻僵的脸部肌肉找回说话的能力,我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可是你主动提的啊,别再说我使唤你当司机。」
「是我心甘情愿,行了吧?」
见我不停搓着双手,他从我屁股底下拉出一件长版风衣外套。
「披着,别着凉了。」
看看这骚包的香槟金色和扑鼻而来的浓艳香水味,我嫌弃地拿它来擦了擦头发,随口一问:「这又是哪个女人的?」
「我妈的。」
我手下一顿,瞥见他抿着笑意的嘴角,不屑地哼了声,「乾妈的。」
「嘿,你骂脏话。」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我听见了。」
「罗嗦,开车。」
雨斜斜地打在车窗外,点点连成线,车子缓慢地穿梭在细细密密的银线之中。
这城市一遇下雨就塞车。
为了打发漫漫时间,我玩起手机游戏,梁子衿职业病发作,拿着手机猛刷网路新闻,不知道看到什麽,他突然眼睛一亮,「小陶子,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我头也没抬。
能够免费蹭饭哪有拒绝的道理,我一心二用地说:「要吃什麽?哎呀,好难决定,不如折成现金给我吧。」
「和上司吃饭当然要吃最高贵的。」梁子衿说完,油门一踩,直奔最「高」而不「贵」的餐厅而去。
「小陶,恭喜你,你这则网路新闻的点阅率,短短不到一天就冲破本周新高。」101大楼美食街里,梁子衿兴奋地表示「相亲女悲歌」说不定能做成系列报导,探讨现今社会大龄女子寂寞芳心造成的性格扭曲,一定能引起广大共鸣。
「……」
「标题就下『致我们终将失去的少女心』。」
「……」
「置入行销是一定要的,记得发几篇通稿给婚友社和钻石商叫他们买广告。对了,那个唱过〈大龄女子〉的歌手近期要发片,线报指出她闹了婚变,安排一下专访,看看能不能多探出点口风。」
「……」
「别顾着吃,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和上司吃饭等同变相加班,还是折现最实际。
和梁子衿的饭局到後来几乎都在讨论公事,我们拟了几个主题,迅速敲定受访对象,决定以专题报导的方式呈现,预计在周四晚间的带状新闻节目中播出。
「时间真赶。」我边收拾笔记边叹气。
「打铁趁热嘛。」梁子衿苦笑,「『喜新厌旧』就是我们新闻人的宿命。」
「幸好我不念旧。」我说,说的真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