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歌之王子】高嶺之花(たかねのはな)  — 011. (下)

圣川真斗依稀记得後来有认真而确实地聆听对方讲话,可失焦的注意力仅是让话语断续地进入脑海复而散开,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他不清楚。

只知晓当下惟一闯入心底的想法是、过去必定有什麽重要之人,并不允许他擅自忘却。

後来他才知晓自己一度拥有如何的名字,而他身处的环境与职业本先该是怎样一回事。

车祸并未让圣川真斗失去生活自理的能力,更未让最切重的智力或与其相关悉数无从或缺的机能受损,如要说圣川真斗这人与以前再不相同的地方,便属他像是来到了陌生而遥远的国度,如新生的移民,尚经不起太过风吹雨打的摧残。

数日後他出院返回家中休养,逐渐开始去适应、去了解、去回复从前的样貌。过程当然是一连串起伏难描的煎熬徘徊,然而当他在属於自己的房内找出那略显厚重的详细手记後,他忽然挺庆幸过去的自己拥有这样的习惯──既有什麽已然被落下记录,必有什麽将被寻回唤醒。

於那些详密复谨慎细心的字句记叙间,轻而易举地便能从中觅得曾经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定位,原来一别不会无涯,从那些最细微的情感转换间他如是阅读陌路人的人生历程似,将那名为自身过往重量一一推敲至完全。

未曾想过展开崭新的人生,从旁人不间断灌输自己从前生活面貌的同时,圣川真斗想,原来曾经一度的他,便是将歌唱视为宣泄情感的出口。

而兴许如今置死地而後生的他将拥有能力择予自己一片开拓新源的契机,让他的时间长度能再次生生不息。可辗转得知那日车祸除了夺去他过往的记忆外,更让那法律上为他父亲的男人身体日趋衰弱、不复当年後,湛蓝身影不禁自嘲暗忖,重新拾回记忆过後,实然与失去之前无异。

幸亏如今的他,亦是深爱歌唱。

然而不得不让他正视的事实是受损以外必然造成的五感损害,湛然身影本先毫无自觉,毕竟他并未拥有一个对照组去参照个确实,可这确切不凿的真相仍在事後让墨铅於死白病历表上头记载详细,属於他的耳力与视力都免不了轻微受损,纵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却仍确确实实存在於那,似是要他不得忘却,十八年流水迢迢间,曾有过这般偌大分水岭。

尔後纷纷扰扰後再是半年,当圣川真斗已自认完全掌握这本就属於自己的身分後,他再次回归ST☆RISH,本先尚在担忧这长期的缺席是否会给他人带来负担与猜疑,可原来早已有人接手处理这些事情,当初似乎便是告知其他团员们,圣川集团内部生故──单单这理由便足以让他请去足足数月的长假。随後的相处必然是无从诉说地不止息适应,湛然身影有时庆幸他曾经的寡言,使之拥有无数时间重新去认识自己身处的环境与人事物。

而这半年的长度,恰好发生於神宫寺莲早圣川真斗一步毕业进修的时节。

巧合总让人难以爬疏与归整,是谁与什麽在怎样的状态下,不合时宜。

然而记忆指触即碎,最後能骤结的果不过是这份错位,错得是人也是事。

圣川真斗并非如神宫寺莲先前所言,被时间洗链的无情复冷漠。仅是如今的他早非对方朝思暮盼的对象,即便得以大约自叙述断层间隙得知彼此间关系的若即似离,也知晓那些他们本该共同记忆的过往,然而纵使看了再多次无数次畴昔的平整或斑驳,他又怎可能拿捏得完全清楚彼此之间的分际。

他承认在完完全全忘却拥有神宫寺莲这名讳的存在过後,长长短短、短短长长的一切相处於磨合间,男人俊傲恣意的狂狷姿态逐渐让他无从移别目光所及。

然而在拥有神宫寺莲这名讳的男人学成归返之後,圣川真斗甚至来不及拥有一段足够长久的时间亲自去深入认识这已然烙刻於他所有过往的男人前,对方的倾吐便来得太快太急,像骤降的豪雨,一次性歇灭了夏日的暖息。

湛蓝身影的个性从来皆纯粹而认真,无论是创伤前抑或创伤後,他从来都非无知愚良者,惟是以那份最良善的纯粹,持续地向前。

於是当半年之前神宫寺莲那份倾吐让他措手不及之际,拒绝成了抉择,残忍的语调成了必然。

重新走入於过去同样的地步,再次对你抱有同样的情感。

然而这样的关系并不对等,我已非当初的我,已没有任何身分与角色去面对你这样深远而真挚的情感了。

圣川真斗当时想得简单,而如今更是了解的明白。

分明深知不能再接近对方,却总於挣扎纠结之余加深情感的盘缠滋长,曾经数次他曾想回去从前那样,然而当他越是靠近神宫寺莲,便越清楚在那举手投足间的狂傲远不及男人实而的体贴细腻。最终他每次答覆的残忍无情,亦让自己在教对方失望之时亦难受得宛若椎心。

然而,终归没有人耐得住枝桠分枒的寂寞。

──因此,该是时候认清事实了。

自出神中醒返,圣川真斗温柔失笑,执起一旁兼毫,沾染墨汁後以娟秀细美的笔触接壤新页纸张,总得将这些记起来的。湛然身影淡然想道,纵使我已不会再忘记任何事情,可同样地我永远也记不住所有好坏。

落笔叙写下此日时期,不再有先前日日因出神所致的墨渍凝聚,不再因沾了纸张一尖渲染才让他从思绪出走间归返,他肇始缓慢而确实地将昨今二日发生之事详细记叙,末了落书收尾结语,倏地圣川真斗怔愣地望向自己熟稔不已的笔迹,赫然发现这简而有力的数字竟犹如半年来首次给予自己的一个真正交代。

在此之前,都仅是陷於逃避不断续的回旋概念间兀自挣扎。

──明日,或许试着向莲坦承看看吧。

我以为我拥有的,我未曾拥有。

我从未拥有的,多言枉然。

然而就像你曾经和我说过的,莲,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曾非今日这般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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