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貌清秀的少年露出了有点苦恼又有点紧张的神情,皱起眉头说:
「伊耶哥……伊耶,我们刚跟东方城建立友善的关系,你别这麽冲动跑去人家家里大开杀戒啊……」
伊耶重重一哼,表情充满不屑,语气也一样高傲:
「友善关系?陛下,国与国间不存在那种东西。请您收起您的天真,看清现实!」语毕,他往後退了一步,一脸想直接回去带人杀进东方城的气势:
「臣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这名新生居民就先交给您了──」
「咦!等、等一下,不可以去东方城,派人去也不行啦!」
「既然如此,请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伊耶身上的杀气又弥漫了出来,连站在他背後的菲伊斯都忍不住替那位少年皇帝担心起来;幸好那位站在殿堂之上的少年偏着头思考了一下,眼神落到了菲伊斯身上,开口说出的答案倒还能符合他的身分:
「既然这名新生居民都在这里了,就先调查他吧。或许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从他身上就可以发现了;另外那名被东方城带走的新生居民的事情等先调查完他後再看看怎麽处理。」
看伊耶的神色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怎麽满意,但他还是没有当场反驳,而是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菲伊斯一眼後,瞥向了奥吉萨:
「该教的都教了吧?」
「我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都告诉他了,如果还不懂就是他个人的问题。」
唔?这是我看起来很笨的意思吗?就算我一夜没睡,刚刚还是有很专心地听你讲解西方城的事好吗?我只是偶尔恍神了一下,打了几个呵欠,你说话没必要这麽狠吧……
「测试过魔法能力了吗?」
那边那位发育不良的弟弟,你这样无视他话中的意思就这样直接问起别的事情是正确的吗?我觉得我好像被人看低了,这个世界对外来者都这麽不友善吗?我可不可以自愿去东方城啊?反正都送给他们一个人了,送第二个也没差吧?
「还没,我想测试的事情由陛下亲自动手可能比较合适。」
奥吉萨的回答让菲伊斯抖了一下,伊耶闻言也没有出声反对,还往後退到菲伊斯的身後,站在黑陶剑卫的旁边:
「请陛下测试。」
咦───
「不会痛的,不要紧张。」大概是他的表情实在太惊恐了,步步进逼的金发少年看见他拼命往後退,安慰性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却没有停下他持续前进的脚步,菲伊斯顿时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你、你想做什麽──」
「吵死了!」伊耶不耐烦地手一挥,也没看到什麽光芒或爆烈之类的音效,菲伊斯却感觉全身像被钉在地板上一样,一动都不动,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
手心被对方接过来握在手里,连出声抗议都没办法,只能死死盯着对方看,菲伊斯白着脸看着对方缓缓举起另外一只手,伸向他的身体……
不───!等等啦!这太奇怪了吧!这太不人道了,我抗议、我反对、快点放开我啊!就算是王子殿下也不会这样限制我的行为,他要嘛就直接下手--反正我也打不过他──最多是之前被施嘿嘿嘿魔咒昏睡了一晚,或是被王子殿下用天之破教训了好几次,在床上躺了几天还下不了床……原来我还有这麽一段悲伤的历史吗?我居然都忘得一乾二净了,我……啊!──……咦?
少年抽回手,也顺便解除了鬼牌剑卫下在菲伊斯身上的邪咒,彷佛事什麽都没有发生,除了少年那紧皱的眉头以外。
「怎麽样?」伊耶也注意到少年的神情不太对,跟着问道。
少年天空蓝的眼睛转向他,犹豫了半晌,才轻轻说:「几乎没有吸收,这个人的体质似乎不太适合培养法力……」
「怎麽可能!」伊耶粗鲁地跨上前把菲伊斯的手扯过去──完全不理会菲伊斯吃痛的神情──一道银光自他掌心亮起,全数灌进菲伊斯的手掌心──然後再反弹回来,菲伊斯反应慢了半拍,最後一刻才勉强闪过那道魔法光。
「怎麽会这样,但是昨天明明……」伊耶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眉头紧到快打结了,表情也变得有点恐怖,这让搞不清楚状况的菲伊斯不敢随便插话,一旁的少年则思考了一下,目光转到沉默不语的黑陶剑卫身上。
「他重生後有发生什麽异状吗?」
「臣不清楚,臣今早去接他时并没有察觉到异状。」奥吉萨的回覆很简单,却也无法提供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答案。
「昨天感觉到的异常的魔法能量,怎麽会几乎无法接收?恩格莱尔,你知道原因吗?」
「唔……」金发少年埋头苦思了半晌,迟疑地吐出一个词:
「异变……如果昨天还有魔法今天却突然没有的话,我只想得到这个……」
伊耶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所以我们西方城重要的人才被夜止夺走了,只剩下这个没用的废物?」
「喂!没必要说的这麽狠吧──」
完全不理会菲伊斯的抗议,伊耶粗手扯过对方的手臂,毫不礼貌地丢下一句「人我先带回去,我就不信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一点魔法能力」就迅速离去,被遗忘的奥吉萨思考了一下,最後还是跟上去、离开了少帝的办公室;来不及阻止他们的恩格莱尔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默默在心底为那位「陌生的叔叔」祈祷。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个好人,希望伊耶哥哥不会因为测出来的结果不好而生气到把他杀了……」
「你原本的世界有魔法对吧?」
白发的少年一脸不耐地坐在位子上,语气凶狠地瞪着他──那把椅子应该有特别加高,居然可以有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过跟鬼牌剑卫的气势倒挺相配的──菲伊斯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到现在还在研究伊耶的椅子设计如何。
「你哑了吗?」
感觉到对方的怒火正在逐渐升高,菲伊斯忙不迭地说:
「有啊!不过我不知道跟你们世界里的魔力有没有一样……」
「法力。」白发少年打断他的话:「新生居民的力量的确不一定会跟着灵魂来到幻世,不过我昨天的确有感觉到你的身上有魔法气息的流动,刚刚只是不想让恩格莱尔浪费时间在你身上罢了!」语毕,他的手再度扬起,一道悬浮的金色光环顿时出现在菲伊斯的身旁,将他包围其间。
「咦──你又想做什麽──」
「别吵!只是一个侦测魔法而已!」伊耶回答的态度相当不耐烦;事实上,这阵金色的光圈也没有让菲伊斯感到有什麽威胁性,它只是自行飞到他头上後一路往下延伸,犹如一面圆柱型光墙,将菲伊斯包裹在墙里头。淡淡的光芒甚至带有一丝暖意,加上他现在没有被限制住行动,因此菲伊斯也没有太惊慌,只是叫了一声後就安静了下来。
光墙在他身上待了几十秒後就消失了──说是消失或许不对,事实上,它只是浓缩後变小、聚集到菲伊斯的手腕上了而已。
「哼,我就知道。」白发少年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向对方:
「果然还是有点魔法。」他抓起菲伊斯的手腕-这样被人箝制的感觉有点诡异,不过菲伊斯觉得对方对他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仔细查看,露出些许古怪的神情:
「你被诅咒了?」
「什麽?」菲伊斯赶忙低头一瞧:
「什……这哪是诅咒!这是契约印记啦!」
「什麽契约印记?有什麽用?」伊耶一脸怀疑地瞪着对方──幻世的魔法他几乎都研究过,就算没有某位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那样厉害,他也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连他堂堂的鬼牌剑卫都没看过的魔法图腾,除了恩格莱尔那位叫什麽饭桶的奇怪朋友的那个一直说反话的诅咒外,他还真没见过,因此伊耶也很顺理成章地把这个他没见过的魔法跟诅咒联想在一起了。
「契约印记就是……」
菲伊斯有些苦恼地搔搔头;虽然刚刚下意识地反驳回去,但要他解释契约印记的功能是什麽也太困难了点,如果他说是「神在他们身上画的一个代表搭档关系的印记」,对方大概也听不懂吧?
「其实也没什麽特殊的功能啦,它就是一个表示两人间搭档关系的印记而已,顶多就是可以用来追踪另外一人的踪迹,可是我好像也没试过这个功能,不知道要在多远的距离内才可以测试出来……」
「你的搭档在这个世界?该不会就是之前被夜止抢走的那个人吧?」
伊耶的眉头一挑,显然被引起了兴趣;对方却只迟疑地说了声「咦?应该不会吧,王子殿下他……」就安静了下来,复杂的脸色让伊耶又不耐了起来:
「到底是不是?你现在感应一下不行吗?」
菲伊斯沉默了半晌,摇摇头:「我感应不到,应该不是。」
伊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斜眼瞥向对方的手腕:「但你身上只有这个印记散发出魔法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你应该还是可以使用魔法吧?」
「呃……」菲伊斯想了想,手心向上画出一个圆形:「fire!」
「……」
「instantmovement!」
「light!」
「dark!」
「……」
什麽都没发生。
菲伊斯觉得全身都快被冷汗浸透了,原因当然就是那双紧盯着他、彷佛想在他身上穿出好几个洞来的可怕眼神。
怎、怎麽会这样?这些都是基础的魔法,我应该没有记错咒语的发音吧,为什麽会没有效果?难道真的是刚刚他们说的什麽「异变」吗?问题是,现在用不出来的话,伊耶一定会杀了我──
所谓的急中生智、狗急也是会跳墙的──菲伊斯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王子殿下曾说过「绝技」的使用是不受「魔法」的限制的!既然这样的话──
「昊响.迹绝.化风尘!」
配合着他挥出的手势,菲伊斯的指尖散出一片彷佛银粉的点点亮光,凡是被这阵银光碰到的所有的东西都逐渐从边缘化尘飘飞,一点一点的消失於无形,没错!不管是纸、桌子还是布料,简直就是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
菲伊斯猛地抬头;一看到伊耶的模样他就吓得拼命後退,原本因为成功用出魔法的喜悦也刹那间变得无比惊恐──本来伊耶在听到菲伊斯喊出那句咒语时,还在思索这句咒语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接下来他就感到胸口一阵凉,接着是脚、小腿、腰……
「等等等等等一下!不要冲动!那个……伊、伊耶、伊耶大人,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冷静一点──」
「你给我去死!!!!!」
轰!
事後,一笔金额庞大的开销被送到实际负责内政的那尔西桌上;据说因此让他头痛了很久,头痛的主因不只是因为那惊人的支出,还有上面叙述的理由。根据公文上鬼牌剑卫的请钱原因,他是在调查沉月通道异变时,因为一名新生居民的魔法失误导致他的办公室被炸毁,许多未处理完的公文也在这场大灾难中遭到损毁。他已经对那名酿成大祸的新生居民进行惩处,这笔支出全部算到那名罪魁祸首头上,现在暂时先由圣西罗宫支付这笔开销,将来必定会还清这笔债务。
由於鬼牌剑卫的文书里丝毫没有反省与道歉的意思,反倒显得理直气壮,那尔西也不好不批准这个案子,只是有一点他感到很疑惑──
那尔西盯着眼前脸上身上都是伤痕、还换了一套新衣服的奥吉萨,皱起了眉头。
「殿下,有事吗?」
「你的伤是哪里来的?」
「鬼牌剑卫的办公室爆炸的时候,属下正好在他的办公室,受到一些波及。」
「所以他的办公室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公文所述,您想知道的话可以看公文,或去问他本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鬼牌剑卫的办公室是被乱剑摧毁的,为什麽伊耶的公文上写的却是魔法?」
「……请恕属下无可奉告。」身为被鬼牌剑卫用邪咒控制住的「仆人」,即使奥吉萨本身无意帮他隐瞒真相,迫於对方的威胁,他也只能说到这样了。
至於那些据称在「办公室爆炸案」中被炸毁的公文,究竟是真的被炸毁、还是惨遭鬼牌剑卫的毒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那名据说闯下大祸的新生居民,据说创下了西方城的某项记录──在来到西方城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死亡达到三次、且三次都是惨遭同一人的毒手的纪录,这件事是菲伊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只可惜即使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也无力让对方付出任何的赔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