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吠舞罗之後,越前的日子过得还算平稳。除了每隔几天去scepter4报个道,偶尔也回非时院获取一些关于石板的资料,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周防身边,对周防使用力量的行爲简直到了严密盯防的地步。
吠舞罗衆人都是大咧咧没有心机的,再次和越前相处了一段时间,便也不再计较他当初擅自离开,去了青王那边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们还偷偷告诉越前,再过些时候就是吠舞罗小公主栉名安娜的生日,大家都在准备给安娜一个惊喜。
安娜曾有过一段悲苦的经历,越前是通过十束知道的,也对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充满了怜惜。既然大家都在悄悄准备,他也不好置身事外,私下里找到十束,问:“我该送点什麽东西给安娜当生日礼物?”
“今晚我要去拍城市夜景,明天带你上街给安娜挑选礼物吧。”最近,爱好广泛的十束正巧喜欢上了用迷你摄像机拍摄夜景,行程也已经排满了,对越前的求助只能朝後推。见少年似有些不满,他想了想,凑过去神神秘秘的笑道:“据我所知,王也在爲礼物的事发愁,你们倒是可以一起出去逛逛,免得他整天睡得天昏地暗的。”
这本是越前在吠舞罗度过的日子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怎麽也没想到,之後的事情会演变成急转直下的局面——
按照十束的建议,越前半强迫的拖着周防上街去给安娜挑选礼物,结果遇上了出来给侄子买圣诞礼物的宗像,两位王言语一不投机便斗起嘴来。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样,也因爲有宗像之前的保证,他懒得理会,乾脆走出礼品店寻找自动售贩机买饮料去了。
买到饮料再走回礼品店,发现两人皆不见了踪影,越前也不打算去寻找,自己沿着夜幕降临的街道慢慢朝吠舞罗酒吧的方向走去。也就是那时候,他收到了十束的来电。电话里,十束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越前,来**大厦顶楼……快……”
怎麽听都觉得那是一种濒死的声音,越前心中无端一紧,来不及多问便飞快奔向十束给他的地址。好在那地方离得幷不远,他很快就到了,一推开天台的门便看见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十束。“十束先生!”冲过去紧紧按住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胸口,他难掩慌乱,连声问:“发生了什麽事?”
“别忙了……我有话对你说……”见越前手忙脚乱的拿出电话似要叫救护车,十束虚弱的摇摇头,吃力扯住他的袖口,低喘道:“答应我……我死後,代替我成爲王的锁……一定,一定不要让他的力量暴走……”
“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第一次亲眼目睹身边的人走向死亡,越前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绝望,带着哭音慌乱的喊道。见十束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血沫不断从微微扬着的唇角涌出,眼睛却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他连忙擦了擦已有些模糊的眼,用力点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死!”
得到了越前的保证,十束仿佛松了口气,气息也渐渐微弱了。竭力睁大双眼望着夜空,他断断续续的道:“王,他是一个很孤独的人……请你一定要陪伴着他……抱歉,这原本是我的责任……现在却要推给你了……不要让他走向死路……不要报仇……”
“跟王说,对不起,我不能再追随他了……”
那一双总是微笑着的褐色眼眸随着声音的落下急速黯淡,越前知道这个一直照顾他的人类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四下张望着期待有死神的出现,期待还能看一看十束这短暂一生的走马灯剧场,可死神幷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他的泪终于滴落下来,落在还沾着血污的俊秀面孔上。
这一刻,越前终于读懂了葬仪屋在提及漫长生命里那几个重要的人时那种寞落伤感的眼神。原来,要目送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是一件这麽难过的事。深吸一口气,他在泪眼朦胧里拨通了草剃的电话,汇报了十束的死讯。
草剃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八田。看着抱住十束的尸身,双目通红的少年,八田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死命摇晃着,哭喊道:“是谁?告诉我究竟是谁?我要杀了他!”
“八田,你冷静点。”虽说也很悲痛,但比起情绪失控的八田来,草剃镇定了许多。走过去把两人轻轻拉开,再弯腰捡起落在不远处的迷你摄像机,他打开按钮看了片刻,回头哑声道:“先把十束带回去吧。凶手的样子,他已经拍下来了。”
越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吠舞罗的,可当他看到坐在吧台边周防孤独的背影时,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十束最後的嘱托。走过去轻轻抓住将酒杯握得格格作响的手,盯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他小声道:“你来,十束先生有话要我带给你。”
回眸之间看到写满担忧的猫眼,周防狠狠按捺下想要甩开越前的冲动,从紧咬的唇齿间挤出一句:“我不想听。”
“越前,你先去换件衣服吧,都脏了。”见两人皆不肯让步,越前还满身血渍,草剃强忍着哀痛低低劝了一句。“有什麽话,等我们把十束收拾乾净了再说,不用急在这一时。”
垂头看看自己染血的外套,再看看周防,越前也不再坚持,转身走了。他不知道人类在面对生离的痛苦时应该是什麽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很难受,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般传来闷闷的痛,所以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直到那种难受感没那麽强烈了,才慢慢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周防已经回来了,正静静靠着栏杆仰望细雪纷飞的夜空,一手握着喝了一半的酒瓶,一手捏着快要烧到尽头的香烟。听到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到身後的少年,又转过头去,用极度淡漠的语气道:“他说了什麽?”
“十束先生说,‘对不起,不能再继续追随你了’,还有‘不要报仇’。”走到周防身侧,越前盯着他微微痉挛的眼角看了许久,语气里多了一点困惑:“报仇的意思,是找到凶手然後杀掉对方吗?你会爲十束先生报仇吗?”
“还用问吗?”回以一声冰冷的轻笑,周防仰头灌了一口酒,赤色的瞳里跳动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敢动我吠舞罗的人,的确是活腻了。”
从未见过周防如此淩厉的眼神,越前心中一惊,不自觉朝後退了一步,微蹙着眉问:“那你会动用王权者的力量吗?”
“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把那家伙烧成渣。”习惯性伸手拿烟,但因爲越前就在身边,周防硬生生压下抽烟的冲动,一口把酒抽干,用力将空了的酒瓶远远掷开去。转身走回房间去冰箱里拿啤酒,见越前也跟了进来,他眉心一拧,冷冷道:“离我远点。”
对这种警告早已免疫,越前仍就步步紧跟在周防身後,沉声道:“我答应过十束先生,要成爲你的锁,绝对不会让你再乱用力量。”见对方根本不理自己,自顾自拿了好几罐啤酒坐到沙发上猛灌,他气恼皱起眉头,道:“你的威丝曼偏差值已经很危险了,要再这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成爲我的锁?”眉弓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周防抬头看住身边的少年,突然伸手将他扯过来,翻身压在身下。腾出一只手捏住小巧的下颌,他直直看入困惑中带着些许慌乱的猫眼,唇角扯出一丝没有笑意的弧度:“你想锁住什麽?我的力量还是我的人?小鬼,你不是人类,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别搀和进来。”
周防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凑近,此时彼此的唇已经快碰触到一起了,带着浓郁酒味的灼热气息就这麽直直扑在越前脸上。不由自主想到他们之间存在过的那个吻,他顿时涨红了脸孔,抬手死死撑住不断迫近的胸膛,咬牙倔强应道:“不管是什麽,只要看住你不乱来就可以了……只要不动用王权者的力量……我陪你给十束先生报仇!”
赤瞳久久凝望红晕满布的脸庞,逐渐转变成一种浓稠的深红,周防抓住抵在胸口的两只手,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将它们推到越前头顶牢牢扣住,俯身吻上粉红的嘴唇。柔软的触感同上次一样,可周防却生出一种想要狠狠蹂躏的冲动,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紧扣着下颌不让越前乱动,他用力啜吸了一阵含在唇间的下唇,舌尖一顶成功占进温热的口腔,拨弄因不知所措而僵直的舌。
对越前来说,这样的深吻只有龙雅给予过,幷且龙雅从未强迫过他。此时换了一个人,还能感觉出一种近乎发泄的意味在里面,让他不能不感到慌乱。死命挣扎想要挣脱周防的钳制,可面对力量强悍的赤王,不管怎样踢打,他的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好在这样粗鲁的亲吻只持续了一会儿,周防便停止了,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瘫软下来。把脸埋在少年白晰的颈项间,他急促的喘息着,良久才用粗嘎的嗓音低低道:“他明明说过,要用一生追随我,却死得比我还早……”
之前萦绕在胸口那种闷堵难受的感觉又上来了,甚至还有加剧的势头,越前能够察觉得到自己是受了周防心情的影响。慢慢从这个突兀的吻里平静下来,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都会被影响,那周防本人此刻该有多麽难受,还不愿表现出来。这麽想着,他心中的气恼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却又难以克制的怜惜。
抬手,轻轻环住极力压抑着颤抖的肩膀,越前侧过头在周防耳际烙下一记轻吻,微红着脸小声道:“我答应了十束先生,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倒是会替我打算,居然把我托付给你这麽一个小鬼。”手指插入柔软的墨发,将越前想要抬起的头紧紧按入肩膀,周防沙哑的笑声里溢满伤痛,胸膛剧烈起伏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心绪稍微恢复了平静,他抬头看着清澈的猫眼,沉声道:“你听清楚了,唯有十束这件事例外,其他都随你。”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爲十束报仇这件事,周防已经答应了其余时候不再轻易动用王权者的力量。这样的结果虽不让越前彻底满意,但还算是能够接受的。仰望陷在阴影里的赤瞳,他点点头,推了推还压在身上的男人,皱眉道:“起来,你好重!”
直到这时才惊觉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变化,尤其是下腹,乱窜的火热中有难以忽视的胀痛,周防连忙翻身坐起,抓过啤酒一阵猛灌。明明是寒冷的冬夜,房间里也没有开空调,可汗水还是一颗颗从他前额沁出,沿着英挺的面孔蜿蜒滑落。
不明白周防的脸色爲什麽会在突然间变得如此阴沉,越前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略微担忧的叫了一声:“周防先生……”
“尊。”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唇间,周防回头淡淡瞥过浮起困惑不解的猫眼,道:“如果你想锁住我,就好好改改对我的称呼。”
“……”莫名觉得这样的称呼太过亲密了,越前嚅嗫了一阵也没好意思叫出口,只得扭头问:“十束先生留下的摄影机里,有凶手的綫索吗?”
未点燃的香烟在指间被捏得粉碎,周防额角蹦起隐隐跳动的青筋,沉默良久後从唇间挤出饱含仇恨与杀意的答案:“他自称,无色之王。”
在这个答案里愕然瞪大了眼,越前不禁喃喃道:“怎麽可能……”
不怪越前会有如此震惊的反应——在他离开非时院重回地面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前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因病离世,新一任无色之王尚未到非时院报道,怎麽会一出现就杀死了赤王的盟臣?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那麽简单,十束的死绝非意外,更像是一个针对周防的圈套,越前猛的站起来,疾声道:“我要回一趟非时院。”
不等越前迈开脚步,周防已先一步抓住了他。将纤瘦的身体扯入怀中紧紧搂住,垂头看住焦急中带着气恼的猫眼,周防唇角扯开一抹冷冷的弧度,道:“我说了,这件事不准你插手。否则,从哪里来,给我滚回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