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璎珞阶前语 — 第一卷 第五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一)

这日天气晴好,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园中春色烂漫,桃花虽是芳菲将尽,但好在玉兰缀满枝头的花苞早已蓄势待发,次第绽放。

最令人在意是那桥边红药,纵未破蕾,下丛也是绿意繁茂,生得葳蕤。

蔓草间零星点缀着一朵朵蓝色小星,直直教人催出几分期待。

彼消此长,未令春意削减分毫。

这大约是布置这个花园人的本意罢?

“你……别别、别过来!”

“你再过来我要叫了啊——!”

“我!不!!要!!!救——命——啊!!!”

似乎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本应属于春日里的安详与宁静。

事态发展之快,几乎要把我逼入暴走模式。

但我、我也不想的啊!

打小时候起,我便对针头有着极其莫名且深刻的阴影。

妈带我去医院验个血戳个手指头,整个医院上空都回荡着我凄厉异常的……惨叫。

整一个鬼哭狼嚎。

不知道的以为这要杀人还是怎的了呢。

我死死地拽住医院里供人临时休息歇脚用的长椅不放,愣是被我妈连人带椅子拖着走出去了六七米。

整个化验区的医生和排队缴费的患者们都对我俩行奇异的注目礼。

最终,这血还是没有验成。

算是暂时以我的胜利告终。

经此一役,导致后来每次我要去医院检查血常规时,我妈都会把这段黑历史拿出来鞭尸一顿,以示嫌弃。

即使我现在已经完全能通过转移注意力不去看被扎的那部分或者流溢而出的鲜血,来克服这份心理和生理上轻、微、的不适了。

可是、可是……

“哇呜!你别想动我的脑袋……再、再过来我可叫了啊!!!”

慢慢的我已经退无可退,恨不得缩进墙角里,格外狼狈。

“阿玫……”

对面某人一脸无奈。

他手中捏着的几根六七寸许的金针,朝我缓缓逼近。

快赶上我小臂那么长了,这玩意扎进脑袋里……焉有命在??!

而且在阿玫的记忆里,虽然这方子珏啥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会一些,堪比哆唻A梦。但是从没听说过他还有医学方面有所建树啊,大哥你哪学的针灸啊喂?

难道昙华寺的医僧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灵嘛,医术这玩意还能三年速成五年专精的???

怕不是赤脚老中医哟,你那针头消过毒没有,卫不卫生啊??!

行医执照有没有啊??先拿出来给我看看啊喂!!!

“不听不听、我不听!”我死命捂住脑袋,以防自己因成为头一号被男配扎针扎死的穿越者而彪炳史册。

“阿玫,乖。放心,当年得之重伤,也是我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况且,”

“要是他来了,可就不止如此了。说不定会直接把你击昏,然后再让我施针。”他一脸温良无害,轻描淡写地用为我着想语气说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人慢慢蹲下,扶住我耸立而微颤的肩,用哄孩子似的语调轻声道:“别怕。不痛的。”

这声音犹珠玉相击,脉脉之间蕴一派温情,磁性之中富有一番别样的魔力。

“要不你看我好了,别看它。”

我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还是那身干净清爽的缃色衣和华贵端庄的田相袍。

皮肤不知是不是常年行走在外的缘故,已经被浸染成了蜜色。屋外的阳光投射进来,将他脖颈边缘照得通透,仔细凝视,甚至还能看见细茸茸的汗毛在光线中舒展。

他的眉眼之间与那人有七八成相似。

也难怪,虢国夫人与宓贵妃本就是孪生姊妹,更是当年京城之中人人艳羡称赞的“京华双姝”。

这样算起二人还是内兄弟,长得像在所难免。

只不过他一双桃花眼下波光流转、风情无限,不知溺杀了闺中少女的春情,因此断断然不会弄错。

这是……

在对我使美男计?

你这家伙也知道自己的杀伤力啊?

那你还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

知不知道京中有多少妙龄女儿为你哭瞎了双眼?

惹得这恁多桃花,债你还得完么?!

我在内心疯狂吐槽着,如果吐槽可以化为子弹,此时他怕不是早就被我的加特林突突成筛子了。

见我忽地呆住不动了,他顺势向我靠近,动作甚是温柔,怕再生出枝节什么惊扰到我。

近了近了,甚至能感受他平缓而沉稳的吐息,衣袖间有淡淡檀香熏蒸过的味道。

我的心怦怦狂跳,太近了。

赶紧闭上双眼。

置之死地而后存,就是现在!

为了那些被辜负的少男(?)少女!

“嘭!”

他闷哼一声,被我撞翻在地。

叫你美男计、叫你色诱我!

我铁头娃岂是浪得虚名的!

也顾不上看他被撞成啥样了。

机不可失,溜了溜了。

总之安啦,这货肯定没事的。

别看他一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习武之人哪那么脆弱,又不是纸糊的。╮( ̄▽ ̄)╭

就在我一边感叹一边提着裙子向外狂奔、快要跨过门槛之际,脚下却不听使唤——

“刺啦——”

惨啦,老天不是吧?

居然踩到裙摆上了!

此非战之罪也。唔……都怪这裙子太好看了。

好吧好吧,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下次我跑路时候一定一律从简,换个轻便的套装啊啊!

由于手上揽着一大捧下裳,我根本来不及腾出手拽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完啦完啦,这次八成是要脸着地了。

我紧闭双眼,整一个苦瓜相,五官都快纠结扭曲到了一块。

哈……只求、只求别摔得太难看……

忽然我的腰带一紧,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啊,真好,总算没……

我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只见到了一片玄色的衣角,上面绣有繁复工巧的蟠龙暗纹。

我又赶紧把眼闭上,心再次沉到谷底。

宁得罪君子勿……等等,好像不太对?

虽然某狐狸往日坑死人不偿命,绝非什么善类。但是他脾气好啊,偶尔欺负欺负,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毕竟这么多年交情在不是?

但面前这位冰冷如铁的大爷不仅是我现在的衣食父母,平时还生杀夺予惯了的。

就算偶尔温和一下,亦仿佛一柄敛入鞘中的刀。

不出手则已,你可就偷着乐吧。

一旦出鞘,刀风凌厉,必是要见血的。

伴君如伴虎,乃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岂有不从之理?

眼下跑路被抓现行,打又打不过……要不我装晕?

说起来,关键时刻晕倒,这可是言情小说无论女主女配的必备技能啊,我是不是也该用用?

但是,现在被提在半空、脚尖点地的这个姿势很奇怪啊……

就这么一分神的片刻,已经错过了昏倒的最佳时机。

来人将我放下,负手而立,定定地看着我。

这时屋内也传出了脚步声。

哇,前有虎豹后有豺狼,看架势铁定要被包饺子了!

不行不行。

我要镇静!

三十六计……卖萌为上!!!

我埋着头,一把扑进他怀中,带着点哭腔哀求道:“阿兄……阿兄。阿玫好怕……”

这时候要是再来点眼泪就更真实了,可惜我天生泪点高的很,这会估计眼眶都没红起来。

为了不被识破,只好将脑袋埋在他怀间左蹭右蹭,企图躲避某人的视线。

“……不要、不要让子珏哥哥拿针扎我好不好?阿兄、阿~~兄~~~”

这嗲发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噌噌的往下掉,五年份、呃不,十年份的萌都给卖完了。

咳、

这活真心不适合我啊……

希望别再有下次了。

“咦?得之,你来了。”

某人施施然从房中走出,只是声音闷嗡嗡的,怕不是正用帕子捂着。

虽然不能抬头亲眼见证一下这历史性的一刻,不过光想一想就觉得挺滑稽的。

幸灾乐祸果然是人类快乐的源泉之一。

特别是摆了芝兰玉树、以仪态无懈可击着称的狐狸珏一道,贼有成就感。

身子忍不住微微抖动。

啊~差点忘了现在的处境。

憋笑真的好辛苦啊……哈哈哈。

“阿玫,你笑得不是挺开心的么?”

糟糕!

得意忘形了!

唯有抵死不认了,或者……干脆把头埋得更深一点?

但愿能蒙混过去,但愿……

遗憾的是,某人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我的八爪鱼攻势,将我从他怀里扒拉出来。

我低下头盯着地上的青石砖,专注地数着它们有几条缝,哪个缝里又长出几颗小草来。

完全不敢看他。

大佬求放过啊……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耳畔被一声温柔的呢喃搔得直痒痒。

“阿玫,你知不知你在想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时,你的眼珠会不自觉往右上角瞟?”

卫珞的手,皮肤对于男人来说显得过于白皙了些,很难让人辨别那是病容又或是长期不经光晒的缘故。

骨节分明而有力,一道薄茧自拇指根处延向掌心。

现在这只手,正在我右眼眶下轻轻摩挲。

轰!

我脑子顿时炸开。

完了,被彻底识破了。

帝王的温柔就是暴风雨的前兆。

完了完了完了……

感觉这回要被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而且是我自己自投罗网往人家怀里扑的啊……

真是一招烂棋,下次谁跟我说这么做有效我特么抽死丫的。

不管啦不管啦,现在唯有抵赖装傻到底了。

我余光瞥见子珏持了块手帕捂住鼻子,上面红星隐现。他一脸无奈,正欲开口。

看来这一下撞得可真是不轻,改天给他赔罪好了。

但当务之急……

我正想抢先开口,突然间,只觉后颈一痛,还没来得及狡辩,意识便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淦!

混蛋卫珞你还真下得去手哇!

(二)

庚子年,泾阳公主及笄。

彼时,卫珞登基已半年。

朝政在先帝忽然薨逝时,确实乱过一阵。不过很快他便安排好相关人员接手,理出了个头绪。

目前来说,虽然还没有做出什么名垂千古的惊天伟业,至少就政绩而言,他还是很称职的。

再之后,如果说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那就不得不提一提泾阳公主的及笄大典。

是的,他为自己心爱的妹妹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在场随行的贵女无不眼热,叹一声泾阳殿好福气,只可惜……

无论旁人怎么看,既然给得起这份荣宠便给了。自己的亲妹总不能教人比了下去。

这一场及笄盛事,惹无数人猜想。及笄礼尚且如此,待到公主出嫁时,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虽说成年之后的公主可以自行开府,但是还有一些细节上的筹备和人手的调配,卫珞要亲自过问把关。

所以,今夜卫玫依然留宿宫中。

长乐宫。

似乎与今时今日的布置并无不同。

整整一天程序过场坚持下来,卫玫虽是未喊一声苦一声累,眉眼之间也浮现出难掩的疲惫。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坐在那,任人帮她将钗环卸下,脂粉洗净。

我朝她挥了挥手,依然没有人能感应到我的存在。

多来几次之后我便习惯了,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置于梦中,或者换个说法叫回忆杀也行。

回忆这个东西和现实既相关又格外不同。

它是照现实而生的一整套“记录”,但根据每个人记忆侧重点的不同,会呈现出一定的模糊乃至断层。

甚至,在一定程度的诱导下会生出假的记忆。

就好比同样是长乐宫,虽然看起来和日后布局的别无二致。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由于受以前卫玫行动范围所限,就像家用机为了节省机能,很多不常去或是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场景建模和之前是完全重复的或者干脆贴图模糊、碎裂、空白一片。

这与人脑的机制有关,在再现某件事的时候,会直接把大量与关键事件无关的多余信息给过滤掉了……关于这方面的例子还有很多,我就不做赘述了。

所以,即使我十分确信这些记忆中的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它们都不是百分百地被还原出来的,我得自己整合或者说脑补好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顺道过滤掉一些可能的干扰项。

况且人的记忆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对于一些极端痛苦或者创伤性的事件,往往会被层层封锁藏得极深,甚至被美好的假象掩盖。

说白了,它防止任何人进行再次窥探,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这其中,也包括当事人自己。

是以,我的探索追溯之旅并非一帆风顺的,由于这个保护机制的存在,不仅跟解谜游戏似的要不断搜集、推理线索。并且在探索初期几乎让我头痛欲裂,几度要和马克思他老人家肩并肩。

这个过程当中,是很难做到百无一漏、毫无偏差的。

记忆中的人影开始闪烁,看来这段回忆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被直接跳过了。

很快便来到了下一个场景。

还是在阿玫的寝宫。

我甚至无数次在梦里围观她整整一夜……呃,就是在单纯地睡觉。

这回估计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的日常无非就是起床用膳发呆睡觉。

而且古代又没那么多夜间娱乐项目,天黑不久,她便早早就寝了。

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记的,最后连我也干脆跟着犯困打起了盹。

然而就在三更的时候,出大事了。

(三)

试以山水相喻,

天地间本有一座连绵的山脉。

内有耸立的高峰亦有山流溪涧丘壑贯之。

上面草木芬芳,一派钟灵毓秀。

忽有一朝,一块玉笏也似的乌云袭来。

顿时,狂风摧折,暴雨相侵。

这片玉笏状的云中,隐有雷霆,其间不断爆裂翻滚,颜色愈发深沉。似能凝出墨来,渐遮蔽整片天空。

很快,山洪溃堤。

生灵四散奔逃,发出悲鸣无数。但瞬间便被汹涌的暴雨洪流吞没殆尽。

一时间,沙泥俱下,直捣九幽。

大地被暴风雨一遍又一遍冲刷,直至裸露出血红的颜色。

这血色涨溢,朝着天空迸射而去,将二者勾连,自此融为一体。亦使墨色沾染朱砂,再难分离。

最后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剩了,只余满目的怆红。

衣裙散落,榻间隐有猩红刺目。

看着她两道清泪沿着脸颊汇入他窒人的吻内,将她的呜咽与痛叫一并锁入喉中。

我紧捂住双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悲切逸散出奔。

一边踉跄后退,想要逃离此处。

然而恍惚之中,整个世界便只剩下这一间寝殿,门窗被楔得严丝合缝,无论如何拍打亦不会动摇分毫。

外头,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尽虚空。

我无路可逃,直至退到墙边,终于颓然无力沿墙壁滑落,跌坐在地。

我抱住双膝,不忍再去看。想把自己深深地深深地埋进去,却止也止不住地颤抖。

甚至于,不切实际地期冀自己直接从世上消失也好。

慢慢地,死寂之中,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

阿玫明白此情此景在发生什么么?

她没有拒绝。

可她有权力拒绝吗?

好一个疼爱胞妹的长兄!

原以为是血浓于水或责任使然,不想他竟真是爱煞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阿玫?

为什么、为什么!

……会这样?

在夜色的帷幕之后,是疯狂在纵歌,妄图谱出一首欢愉的曲。然而无论如何,最后贯入我耳中的只有羔羊的尖叫。

哀鸣,何时能够息止!

偏我今日还向他摇尾乞怜,乃至投怀送抱,简直是对阿玫的一种侮辱!

我现在应该愤怒么?

不,更多的是悲伤啊……

悲伤如潮水将我淹没。

原本应该像个英雄一样死去而被人铭记的阿玫,因他的“好心”而继续苟活,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看似回护,赐予无限风光荣宠,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填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自己当时未能救下妹妹的悔意,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与日俱增。

直至诞生出一头骇人的巨兽。

片刻的喘息之后,那头猛兽再度发起了进攻,似要将眼前的人儿撕扯吞食,彻底化为自己的血肉,从此合为一体,再难分离。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位愿以真心相待的夫君,可以做一场梦,容她后半生安稳喜乐。

可连这最后一丝可能都被无情击碎了……

因为责任?

因为愧疚?

因为爱?

还是因为他的兽性,他的野心和他扭曲不堪的占有欲?!

无情的夜依然在继续,一幕幕,一种种。每当行进到结尾时,它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重播键,一遍又一遍上演,辗转难眠。

正当此时,五儿失去生息的画面再度于我脑海中浮现,与眼前的暴风雨慢慢重叠。

我心神已然失守,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寒意沿四肢拾级而上,刺穿我的脊骨。

然后就像感染了什么古怪的病毒似的,连我身上各处都开始浮现大大小小的青紫色痕迹。

身体开始变得酸痛无力,我咬紧牙关,想止住这份可怖的感觉占领我所有的意志。

我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寻来找去,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不……不!

不会是这样的!

快停下!

求求你,停下吧……

求你了……

“吱呀——”

门开了。

一道白光透了进来。

再回首,枕席间的二人已然消失了。

我仓惶夺门出逃。

远远地,我又看见了那片红裙。

可这光太过耀眼,激得我眸中泪水涟涟。我甚至都快看不清那衣衫主人的背影到底欲望何处。

只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等等!请等一下——!”

我向她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遗憾的是,就和之前无数次的徒劳一般,再次坠落进虚空后我醒了过来,无语凝视着长乐宫顶上绘有祥瑞彩云纹的穹板。

真是好长的一场梦啊。

今后我该怎么面对……那个人。

“你醒了。”

我浑身悚然,下意识从床上弹射而起,旋即蜷缩到了角落里,望着那人,倍觉惊恐。

“你、你、你怎么还没走?”

亲娘嘞,这家伙怎还守在床边的?

蹲复活点啊,你这是!

更要命的是,猛然我发觉现在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中单。

虽然平日里被我嫌烦得要死,但我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外衣衬裙呢?记得我被打昏前可是有齐齐整整地穿在身上的啊!

我更慌了,赶紧拽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敌不动,我也不动。

我偷偷觑了他几眼。

嗯,神色清明,面带担忧。

看样子暂时不会兽性大发

……吧?

他伸出手想向我探来。

“阿玫,怎么了?是不是做噩……”

我还是忍不住一下子把头都缩进了被子里,颤抖得更加厉害。

最后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抚了抚我露在外面的发。

然后便听见一阵衣袍的窸窣声,渐渐远了。

屋内再度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只余我自己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良久,屋外天色已全暗,直至有宫人进屋点烛时,我才慢慢将被角掀开。

这次回忆杀展现事件格外单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但是信息量出奇的大啊……

想来衣服什么的,应该是嬷嬷宫女帮我换下的。

一旦捋清思绪之后,我不禁开始懊恼起来。

怪我刚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瞪,想也没想就本能地要逃开。

要是能与他好好斡旋一番,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尴尬。

虽然之前卫珞大概不怎么清楚我的记忆究竟恢复到哪个地步,现在被我这么一搅腾……

啧,估计十有八九他已经猜到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以为我还在记恨他把我敲晕这件事。

可是这种爆炸性的丑闻,他当年是怎么做到滴水不漏的……?

“殿下,可要传晚膳?”

嬷嬷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说起来,这位嬷嬷自己也与我承认过,她们这拨人是经由皇上亲自过问、心腹盘查、层层筛选,才在几个月前派到我宫里来的。

算算时间,正好是在我醒来前不久。

“!”

我忘记了,他不仅仅是阿玫的兄长。更是位帝王,整个皇宫遍布他的人手与耳目。

更不消说一个小小长乐宫。

“对了,子珏哥哥呢?”

“秉殿下,国师例行诊治完毕便回去了。后来是陛下一直守在您身边。”

“行吧,我知道了。”

所以,该怎么办?

“咕、咕咕——”

大半天没怎么进食,我的胃发出了强烈抗议。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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