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艷陽嬌 — 第二章

朝家如今的当家,朝桑磊从床侧站起身来,看见来人,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安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管家说得是……」同名同姓的人。

朝桑磊霍然停了口,因为他知道依安生的脾性不会喜欢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他与安生相识於书院,当了几年的同窗,他们虽不是知己,却也知道些对方的性格。

可朝桑磊忘了他认识安生的时间早已过去太久,而人事沧海桑田最能磨灭一个人最初的模样。

离开书院後,他没有听闻安生迷上监土挖宝,只要听闻哪里有宝藏可能出世,上天下海都能去,痴迷到连父母离世,妻子过往,败光家里所有财物,带着女儿沦落旧街,也死不悔改。

而朝桑磊继承家业,成婚生子,一路行来平健安稳,与性喜冒险的安生渐离渐远,终至失联,直到他的儿子朝贤书出事,直到如今多年後的这一面。

安生面无表情,眼神冷冷,心里更没叙旧的念头,也不想浪费精力去周旋,开门见山道明心中的问题。

「朝桑磊,你真的要个童养媳?不後悔?朝家是京东省的大户人家,什麽时候会找不到想要的媳妇?而且你儿子也还这麽小,你就不怕帮他找小媳妇被外人笑话你儿子有问题吗?」

安雪礼听到安生这些问题浑身一震,下意识紧紧抓住自家爹的大手来做依靠,但爹手心的冰凉恁是要逼出她渐渐要失控的眼泪,无法回温她的心。

安生这些问题直白的令人发指,但朝桑磊反驳不了。

他侧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宝贝,他不信邪又能如何,他已经无路可走,只要能为自家儿子留下一条命,还有什麽不能做,不能接受。

他肯定的回答安生,「我的儿子需要,我就会帮他要到,不论要我做什麽。」

安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床上的小人儿,小小的脸蛋,细长月眉,琼鼻俏丽,嘴唇小巧诱人,显而易见长大後绝对是个美男子。男生女相应该是个福禄绵长的命,只可惜苍白的脸色透着一股黑气,分明是中毒之象。

「你儿子要的不是童养媳,是解药。」

朝桑磊露出苦笑,「看遍京东省,和所有朝家能找到的大夫,已经将毒解了,但没有一个人能说清为什麽解毒後还是昏迷不醒。」

逼不得已之下,他听从大弟朝槐清的建议,请了「三保宫」的圣德大师过府为贤书驱邪,大师看完只笑笑说道,需要替贤书找个童养媳,人自然就会清醒。

他急问:「贤书的童养媳要有什麽条件?」

圣德大师只留下这段话,「本命属阳火的女子,床头遇者即清醒。」随即扬长而去,不再回头,更不肯再多说。

他将信就疑,暗暗找了许多与儿子年岁相差不多的小闺女来试,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眼看朝贤书日渐虚弱,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不顾朝家颜面,对外发出悬赏,只要条件吻合,只要可以让他的儿子清醒,朝阁会拿出十万两白银当作聘礼,将人娶进朝家当少奶奶。即当孩子一成年,会再对外举行婚礼一次,向外界宣示,一同与他儿子成为朝阁未来的主人,想不到其中竟有安生的女儿。

安生环视着左右,似乎是在肯定朝桑磊没有说谎,最後推推女儿上前,「你去看看。」

安雪礼抬起头,看着父亲,惊惶地摇着头拒绝,「我不要。」听到爹和陌生大叔的交谈,终於确定这些日子来她的不安源自於何事。

原来爹带她来这,是想卖了她。

她想甩开父亲箝制她的力道,但安生死死不放,也没发现他的力气弄青女儿细瘦的手臂。

他冷冷的命令着,「去。」

「爹?」

「去!」

安雪礼想继续表达她的抗拒,却在安生冷漠的表情中找不到她可以撒娇的余地,她知道父亲手头紧极需要用钱,可她从没想到,他这一次竟然舍得卖掉他唯一的女儿。

她愤怒,她不堪,被人轻贱的屈辱感油然而生,但心痛过後只留下满载的无奈,悲伤的无力,她不懂她小小年纪为什麽要嚐到这种苦,她本该是在父母的怀中任性,尽情欢乐的年纪,为何非得成为她爹手中的筹码,为他的鸿图大业铺路?

她不懂,但几番抗议却不能让事情有所改变,她不敢再向爹说出内心的真心话,她怕也不想看见爹眼中对她的失望,也恐惧於父亲真的会遗弃她。

她只能将对父亲的不满,转向怒对造成她得面临这份屈辱感的源头。

因为恨别人比恨父亲要来得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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