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小的桌椅为中心，一层层色彩缤纷的矮书柜围绕在四周。也许是因为时间还太早，幼稚园偌大的图书室里还丝毫没有人迹。
远远的，中原中也看见小小的自己从走廊那头跑来，满脸兴冲冲的模样。
他一把拉开图书室的门，戴着幼稚园黄色帽子的脑袋往深处左探右探，想出声又不敢出声似的按住自己嘴巴，一面转身确认着四周。
「喂……」确定了背後没有人跟来，他关上门，站在门口再次小小声地喊：「喂，在吗？」
声音很快就从空荡荡的图书室那头回荡过来，他垂下双肩，失望地走向书柜从印着狮子的黄色书柜上抽下一本，就地盘腿坐着看了起来。
那本书是桃太郎，中原中也依稀记起。
「呐，找到我，以後那天就算你赢好了。」
突然，有个声音打破一室沉默。
小小的他喜出望外，迅速转过头去，却在声音出口之前就被来人的模样给吓得脑子空白一片。
「赢了，我就帮你做一件事。」
那人继续说，彷佛刻意忽略他脸上的错愕。
「如何？玩不玩？」
「你……」他呆呆眨了几下眼，猛然回神冲上前去用力抓住那人肩头。小小的他原本与那人应该差不多高，但那人此时颠高拄着拐杖让他好像变得矮了一截。「怎麽回事？！你怎麽变成这样？！」
上上下下将人检视一回，他担忧又焦急的视线停留在对方那只被绷带层层覆上的右眼。
「这个……以後会好吗？」
不自觉拉长手抚着那只眼，他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那人愣了愣，原本闪着恶质笑意的眼底一瞬凝结，呆滞了好几秒才面无表情拉下他的手。
「不知道。」
「可恶，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每次都……」他气愤逼近那人质问：「这到底是谁弄的啦？！」
「怎麽？你要帮我报仇吗？」那人打趣看着他。
「废话！当然啊！」
「但你这麽笨……」
「混蛋你说什麽？！」
那人用仅剩的手抵住他的头，边笑边轻轻松松将他推开。拄着拐杖的行动有些别扭，但那人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变慢，反而还很习惯似的走到了他原本看书的位置上。
「桃太郎？」那人哼笑一声，「中也应该比较适合一寸法师吧？」
「喂、你要打架是不是？」
「那不然……」拐杖在书架前点啊点的，那人眼神快速流转最後从印着海豚的蓝色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向了他，
「今天我们来看这个好了，顺便……」
一个颠簸摇醒了他。
中原中也睁开眼，迷迷糊糊盯着前座缝隙间相依相偎的两颗脑袋看了许久，才慢慢将涣散的视线收回来。
四周很安静，奔驰中的夜行巴士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也许因为驶离了五光十色的都市，黑压压的天色里，窗外失速流逝的景物在昏黄路灯下犹如一幅迷蒙的画。
随着意识逐渐转醒，中原中也伸展了下僵硬的四肢，忆起自己正身处前往温泉旅馆的路上；三天两夜的旅行，虽然他不是真的想去，但在那双闪烁着殷殷期盼的强烈注视下，他实在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中也真容易心软。」
「关你屁事。」
「不过还挺令人期待的呢……」
「啊？」
「温、泉、旅、行。」
事後，那人刻意靠上他耳边轻轻地说，一字一字彷佛连他的私心都被看透。
「啧！」
思及此，中原中也不自觉发出低啐，烦躁地睨了眼身边的人。那人戴着原本应该属於他的另一只耳机，双眼轻闭，嘴角微扬，满脸甚是自在的模样。
「青花鱼，你是不是又乱加音乐到我的手机里？」
狭小又安静的空间里，中原中也压低声音问道。他掏出手机想确认音乐和时间，忽地，身旁那人猛然向他倒来，睡眼惺忪地啄了下他的唇，然後再次闭起眼用全身的力量沉沉抵住他，将他的头压上肩，两人紧紧贴合着。
中原中也花了几分钟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麽事，他无法动弹又因顾虑到前面的小学弟们而无法大声发作，只好气愤地抬眼瞪着太宰治，
「喂，死太……！」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那人唇齿微开，喃喃似乎说了什麽。
「中也什麽的……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