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秋妍姐姐和凌静呢?」
离开以前,我回头点了点人头数,发觉原本的八人此刻却成了六人行。
「顺道去给明潇学长扫墓了。好像说是就在这座山的另一边吧?」走在最後头的晏灏熙关上墓园的黑色铁栅门。
「一海哥哥不去吗?你们曾经是同组的同伴吧?」我戳了戳专注滑着手机的葛一海。
葛一海愣了愣,关闭手机萤幕,推了下金丝边认真的说:「嗯?我们刚刚来之前就去扫过了阿,妍姐这次应该是要带着凌静去好好说些什麽话吧,毕竟都是一家人了啊。」
「是啊,虽然刚刚说是停车跟迷路,但那只是我一个人啦。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有先去後山给明潇学长扫墓哦!」晏灏熙笑说。
「不用等她们了,我们先离开吧,妍姐自己有开车来。」洛寅锡说。
「嗯,走吧,回家。」
由於前方山路不平且陡峭,冯羿默默地牵起我的手,立刻就引起了某人的敏感。
「啊啊啊!好好喔!牵手!我也要牵,我想要帅哥哥寅锡牵我──」
「滚,恶心。」洛寅锡嫌弃的死瞪着晏灏熙。
「还是温柔哥哥齐晨好……」
齐晨伸了个懒腰,高举双手,趁机甩开晏灏熙孤零零的小手:「终於可以大喝特喝了,好期待啊──」
葛一海一脸慈母笑容,伸出自己的手掌,好似贵气公主给人戴上戒指那般,半怜惜半讽刺的说:「好可怜,我的手也可以给你牵的哦。」
「不!我自己牵自己!」
晏灏熙倔强的嘟嘴、双手合十,一个不留神,右脚滑步、失去重心,四脚朝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一行人大笑不已,而後者还处於一个惊魂未定的呆滞脸,合十的双手不忘紧紧牵着自己!害得我们笑得更是用力!
洛寅锡苦恼的笑着伸出手,「你是白痴吗,快起来。」
「很痛吧?哈哈哈哈哈!」齐晨夸张的捧腹大笑,还不忘向晏灏熙伸出手。
「呜呜呜,人家委屈死了,不是说冯羿组充满温柔了吗?!我要冯羿哥哥背我!」
冯羿转过头……不知为何,大家忽然屏气敛息,迎来了一片静默死寂。
我後知後觉得跟着转过头,「怎麽了?」
「没事没事──」惊魂未定的晏灏熙被两人给强拉起来,一左一右的护法牢牢困住他的臂弯,深怕他再做出什麽蠢事似的。
「灏熙哥哥小心一点哦。」我叮嘱了声,望向蓊郁的树林小径,「话说,还真好奇秋妍姐姐跟凌静现在在做什麽呢──」
「大概是高兴的介绍着凌静吧?」
冯羿也和我一起望向前方道路的尽头。
「凌静找到了属於自己的归属,真是太好了……」
我牵着冯羿的手,来到了小径的尽头。
几天後的早上,我穿上冯羿替我买的白色连身裙、搭配驼色经典风衣,启程前往久违的学校。
向主任与教官们谈论过後,冯羿独自去教务处帮我伴手续,我则留在学务处外休息。
我蹲在学务处外看着整齐工作的蚂蚁们,一面听着里头的老师们自以为小声的异论声。
「经历过那些恐怖的事情肯定在心里留下了很大的打击吧?会不会有什麽心理扭曲或是後遗症啊?梦游?失眠?反社会人格?啊啊!天哪,大多数的杀人犯都是这样来的啊……我们得让辅导室好好的给他辅导辅导!」
老师,我都不知该从何置喙您了……我翻翻白眼。
「怎麽可以这样说啊许老师?!她那麽勇敢不是吗!竟然主动提议要参与警方攻坚,虽然在法律与警方行事方面上有很多争议……但归根结柢,她是一个18岁的孩子啊……要是没有她的努力,那些无辜女孩又该压抑多久呢!?她保护了很多人不是吗?」发话的老师带着哽咽,「不过,她的姐姐……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在去世前也做了好多牺牲啊……甚至听说到死之前都还惦记着妹妹……好想再多多听听她们姐妹的故事呢。」
「庆幸的是,沃尔斯集团事件终於查清了……」
「尽是让人心疼的女孩阿,包夸那个漂亮的演员──啊!新闻还说到,除了在那个什麽会之外的地方,宋季霖的办公室内也囚禁了好多女孩啊!真是太变态了!下地狱都还算不清这个罪孽啊!比人渣还不如!」
「真是太可惜了,那些年轻女孩们──还有啊,那个16岁的女孩,竟然是宋和某个酒店女人生下的女儿?34岁的人有个16岁的孩子,也就是说他18岁开始就……天啊……他的良心到底去哪了?哪个人会把女儿囚禁起来做为自己与他人的性奴啊!?真的太可恶了啊!越说越来气!我都想翻桌了!」
我起身,迈步走向停车场。
我终於知道,这段期间冯羿的「过度保护」了。
他担心我会不断的回想起这些事,听着新闻与论坛上的各种声浪及回响,不管是好事坏,对我来说都是精神上的伤害……所以迳自选择不让我接触任何与外界有关的人事物。
我静静的倚靠在冯羿的车身旁边,抱着双腿,仰望天空。
我想起来了。
冯羿从一开始,就用尽了方法保护我啊……
为了不让萼蓉会的人找到我,删除有关我的摄影画面。不同意让我做任何冒险的事情,因此投了反对票,甚至在不在我身边的期间、将守护我的职责托付给了齐晨──而现在,避免引响我的情绪,让我在疗伤的这段时间内接触任何人事物。
姐姐说的没有错。
啊啊,好想好想回家啊……不管是以前的家还是现在的家、都想回去。
「你怎麽没说一声就……嫣嫣?你不舒服吗?」
身穿着黑色长袖T恤、刷破牛仔裤的冯羿快步来到我身旁。他紧张的看着我,拉起我的右手,不安道:「还是回医院检查吧?今天就……」
「没事的,我不是说我已经不痛了吗?」
真的,不痛了。
我瞅着他铁青的脸色,想哭又想笑的说:「再这样下去,你会把我宠成公主病的。」
「你在说什麽?」他苦笑,「以前你就是没人保护,才会那麽的让人心疼啊。」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就是找不到机会……」我长叹口气:「我不要冯羿你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
「你救过我好多次了。」
「蛤?」我不解地呆望着他。
背光的他一身黑,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缓缓放开手,坐到了我身旁:「好吧,我慢慢说吧。」
「嗯!」
「大学时,我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我放弃了原来的梦想,听从家人的意见考上警大、後来外婆和妈妈接连过世、喜欢的女孩出国留学後就怀孕嫁人了……满悲惨的吧?警界优秀有名的主任检察官也会有这样的经历啊。」
「不好意思,你不优秀,我从来就没说过『冯羿很优秀』这种话,毕竟世界上比你优秀的人多的是、那又是谁规定了冯羿你不准有这样的过去?」我气愤的说:「……抱歉,不知道为什麽,我不想听见你这样讽刺自己。」
冯羿抚了抚我的脑袋,「谢谢你不觉得我优秀,没有给我施加无形的压力。但我故事都还没说完呢,别紧张嘛。」
「大学後至今……每当我一人独处时总会特别忧郁、暴躁……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坏掉了。这具身体里就是少了点重量似的,想了又想,却没有任何答案。」
「直到看见你。」
「我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样。不过啊,不同的地方是,你流泪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疼了,笑起来又会让人心动到感觉超极危险……」
等等,笑容的部份,形容得我很不满意啊!危险什麽啊?
虽然不满,但我还是基於尊重,静静地聆听。
「每次工作到快要爆炸的程度,只要想起你的身影,就会忽然有了动力──『我一定会再遇见你』,带着这份快乐的心情去面对各种问题,不论大大小小的问题、立刻就变得不再让人头痛了呢。」
「只要你简单的一个笑容,就能够拯救我。」
「那我还真神奇啊。」我笑说。
「是吧?」他起身、拍了拍屁股,「故事听完了,我们该出发了。」
我也站起身,默了默,开口叫唤道:「那个……冯羿。」
「什麽?」
「谢谢你没有成为牛郎,也没有去当艺人……」我正色道:「不然我现在肯定很辛苦的。」
「牛郎可以去掉吗?」他替我打开副驾驶车门,将我赶上车。
「哈哈哈,是检察官真是太好啦!」我拍手灿笑。
「……因为你,我很庆幸自己上了警大,能够以检察官的资格去保护你。」他只手按着车身,俯身说。
「往後,更能以冯羿之名去爱着你。」
附上一个闪瞎人的灿烂笑容,他替我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他正要打开驾驶座车门,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再次走回副驾驶座,狠狠的把车门给打开!
「怎、怎麽了?」我坐直身子,错愕的看着他。
「还有啊,我决定乖乖的按照你的计画走──在你大学毕业就娶你,一起去渡个蜜月,生几个孩子,和你一起渡过这辈子。」
「而且,很不巧的,我这个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他抬起我的下巴,拉回我逃避的视线,与他互视着:「记得对我负责,别想逃走。」
「冯羿,你这个人真是……」
「总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让我们一直在一起、相守相爱吧。」
请不要抄袭我的台词好吗?
他微微一笑,弯下腰,动作温柔地亲吻了我的嘴唇。
我瞪大双眼,全身血液开始张狂的咆哮、脑袋根本无法反应过来这个人到底做了什麽……
他走回驾驶座,气定神闲地、貌似不过是说了什麽家常便饭的问候,专心的启动引擎。留下呆望着窗外,故作镇定其实小宇宙爆炸的我……
四处奔波的这些日子,不过是为了直到回到家的那一刻,齐声说句「我回来了」。
这个感觉实在太让人感动了,全身上下的伤口及疮疤都能瞬间癒合呢。
偶尔回到旧家休息、打扫时还是会想起关於姐姐及爸爸的点点滴滴。
那种思念的情绪总是多得满溢而出。
或许这就是我对他们最美好的纪念方式了。
冯羿说服学校为我破例,因为是高三所剩下的最後一学期,平日允许在家自学、只要段考到学校考试及格便就能拿到毕业证书。
再说,我也已经获取兽医学系的资格,几乎是坐等上大学的半个大学生了。
虽说冯羿还是像以往一般忙碌,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案件,有时更会加班到深夜。而我也开始回到了正常的规律生活,读书再读书,陪伴MOMO再加上陪伴一个大男孩,偶尔也能和冯羿组一起吃饭聊天……基本上毫无多余的烦恼。
是的。这样普通平凡的日子,正是我所渴望的、最平淡的幸福了。
神啊,谢谢您回应了我的愿望。
他能安然无恙,於我来说便是最珍贵的幸福。
而这个愿望,也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