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噶尔大人,我们现在先串通好,免得见到我爹爹时露馅,我们就如此这般……我会跟我爹爹说,我被那些劫匪绑到一个地方的黑屋子里关了两天,今天才找到机会偷跑出来,没想到就碰到你们出来狩猎游玩相救……如果爹爹问我绑匪是什麽人,我就说我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我就告诉郡王,我也是偶然碰到逃跑出来的公主,但是并没有发现劫匪的踪迹?”论噶尔捏着胡子道。
“论噶尔大人好聪明!”汐羽拍着小手笑道。她可以逃出来,都是多亏长孙岚的帮忙,为了不辜负长孙岚帮助她的善意,她绝对不能把她被长孙筱囚禁的事告诉别人!
“那公主需要我现在马上派人先回长安城告诉郡王您的平安吗?或者通知郡王让郡王派一辆马车来接您回去?”论噶尔问道。
汐羽看了看帐篷外的乌黑的天色,估计已是戌时时分,於是摇头道:“不了,夜色昏沉,路也不好走,还是等明天吧。”
汐羽紧张地和论噶尔“密谋”着,一旁的雅布达赞却好不懊恼——这小丫头和他的论相说得热火朝天,他却只能听懂皮毛意思,也不能参与其中;只能看着她那好看的眉毛在她表情丰富的小脸上翻飞着,有趣之极!
虽然她现在蓬头乱发,脸上还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嘴唇也磕咬破了,却无损她的天生丽质。
想起她从马车上滚落下来,满手满脸鲜血地朝他伸出求助的手时的脆弱,他的心好像被什麽用力地捶了一下。
那妄想把她偷走的混蛋,问过他的刀剑与弓箭麽?!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恨恨地想——今天放那家伙走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想起今天与那长孙筱对峙时,长孙筱看着晕倒的汐羽的病态目光像一头野兽一样,还有最後他不得不放弃汐羽离开的那种复杂、憎恨的可怕眼神……
这小丫头,这两天是怎麽在长孙筱的手下生存下来的?!
但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却是看着论噶尔与汐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汉话,而他只能懊恼悔恨自己当初为什麽不学说汉话?!
雅布达赞百无聊赖,於是从皮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乾粮馅饼,刚咬了一口,便发现有一双饿狼似的眼睛盯着他……的饼。
汐羽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有多饿!她这天除了早点就没吃过其他东西了,看到雅布达赞拿出来的馅饼,闻到饼的香味,让她不由得停下了和论噶尔的对话,盯着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馅饼吞咽着口水,呆住了!
雅布达赞看了看汐羽,又看看自己的馅饼,便默不作声地把手上的馅饼递了过去。汐羽接过来也不管那麽多了,迅速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论噶尔这才发现他疏忽了多少问题!连忙起身到帐篷外面吩咐士兵取更多的食物来,并到附近的水源打水回来。
汐羽一边吃,一边想起这两天以来自己可怕的遭遇,眼泪便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是她又不愿意被雅布达赞看到她的狼狈相,连忙低头抹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吃着饼。
“慢慢、吃啊……”雅布达赞轻声道,把水囊递到汐羽面前,异色瞳闪过一丝温柔。
汐羽接过水囊,默默地喝着水,吃着饼,默默地抹着眼泪,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雅布达赞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汐羽的头顶,他的大手温柔地覆盖在她的头顶,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一温柔的抚摸中。
论噶尔站在帐篷外偷偷看着帐篷里沉默的两人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安下心来。
毕竟能哭着吃东西的傻丫头,不仅是个吃货,还一定能脸带微笑迎接明天的太阳。
夜晚,汐羽一个人躺在小帐篷里休息睡觉。论噶尔告诉她,其他人都在附近紮营保证她的安全,可经历过这麽多的事情,她一时半刻怎麽可能睡得着?
想着明天终於可以回家了,汐羽是又开心来又担心。开心的是可以见到爹爹和汐芸她们了,担心的是能否瞒得住爹爹她被长孙筱捉走的这几天的事情?
她转了个身,把自己用雅布达赞的斗篷紧紧地包裹着,论噶尔怕地面太磕碰,特意把其他人紮营带来的毯子都拿来垫在她的帐篷里,还特意挑选些乾净的给她,毕竟,高贵的公主怎麽能垫着臭毯子?
雅布达赞的斗篷是用麂皮做的,柔软轻薄,大得足够包裹下两个汐羽了。她嗅着斗篷上雅布达赞的气味,竟然脸红起来。也许,有一种错觉,她是被雅布达赞紧紧地拥抱着……让她又想起那天在皇宫他们在假山里挤在一起的情景……
帐篷外悠悠的飘来一阵歌声,还有乐器演奏的声音,听着很是陌生。汐羽凝神屏气细听,是吐蕃人在唱歌呢!她想起在踏歌会上论噶尔的歌声与雅布达赞的笛声,忍不住忍着腿伤爬起来用斗篷裹着悄悄走出帐篷。
明亮的月光下,点点的火光映照着一个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帐篷,汐羽发现她的帐篷刚好是被其他小帐篷围在中间,真的是有安全感呢。
一群吐蕃人在不远处围着巨大的篝火,正在聊天唱歌,有几个吐蕃人在吹笛弹奏着乐器。他们唱的吐蕃歌曲,昂扬有力,虽然汐羽完全听不懂,却丝毫不妨碍她被那歌声吸引。
“是不是他们的歌声吵醒公主您了?”论噶尔不知道什麽时候笑眯眯地站在汐羽旁边道。“我们吐蕃人喜爱在月下喝酒,喝醉了就会唱歌跳舞,让公主见笑了。”
汐羽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我也睡不着啊……他们好开心呢。”
她看到个头最高大的努多杰布竟然在陶醉地弹奏着一长柄的拨弦乐器,发出悠扬美妙的琴声,完全和他的形象相差甚远。汐羽忍不住问论噶尔:“论噶尔大人,努多杰布弹的是什麽乐器啊?”
“哦,那是‘紮年’,汉人把它叫吐蕃六弦琴。”
汐羽看到和努多杰布一起伴奏的,正是雅布达赞,他吹的笛子,正是踏歌会上的那根造型奇特的笛子。两个人琴笛伴奏,甚是动听。
火光下他沉醉在笛子的吹奏中,眼眸低垂,长而黑的睫毛在火光下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看起来神秘而动人。
“那雅布的笛子为什麽看起来那麽特别?”汐羽好奇地问。
“那是‘铃普’。”论噶尔如实答道,“‘铃普’和我们汉人的笛子有什麽不同?”汐羽瞪大的眼睛询问道。
“没什麽大差别,只不过吐蕃的笛子是用不同的材质做的,比如竹子做的叫‘赤铃’,用鹰的骨头做的叫‘瑞铃’。”
“那他的是用什麽做的?看起来好像是骨头呢。”
“呃……我觉得公主还是不知道的好……”论噶尔皱眉,欲言又止。他越这样反而引的汐羽越好奇:“你说嘛,论噶尔大人!”
“是用他的仇人的腿胫骨做的。”论噶尔说道,面无表情。汐羽一听,吓得打了个哆嗦:“什麽仇什麽冤?好可怕……”
“他的杀父仇人。”论噶尔缓缓道,轻叹了一口气。汐羽不由得捂嘴,要不就喊出来了——没想到雅布达赞竟然有这样的经历,他竟然可以拿仇人的胫骨做成笛子还吹奏得如此投入动听……
汐羽忽然觉得,她要重新评价雅布达赞,他并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麽明朗,或许,她是被他那双明亮的异色瞳欺骗了……
“时候不早了呢,公主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回长安城呢。”论噶尔鞠躬行礼道。汐羽答应着,转身想退回帐篷里,心里想着事却忘记了腿伤一不小心扭动到伤口,疼得汐羽叫起来,差点摔倒趴下!
好在论噶尔及时伸手扶住她,把她扶进帐篷里坐下。看着汐羽皱眉疼痛的样子,论噶尔忍不住问:“公主,您这腿伤是怎麽来的?我们找到您的时候,全身就一些擦伤,唯独腿上的伤口不知道怎麽来的。”
汐羽脸红了,低着头道:“如果我告诉论噶尔大人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论噶尔认真地点点头。
“其实啊,当时我是被人下了药,差点动不了,因为怕我呼救……”汐羽低声道,“但是我知道,一旦我睡着了,我就完蛋了!於是,我就用最後一点力气拿起了簪子……”
她边说边比划着当时的情景,双眼闪闪发亮。
“……然後,簪子就这麽插了进大腿,所以我才痛醒过来,才有力气呼救啊!要不然,你们也看不到我了!”汐羽说着,不由得嘟起了小嘴,她心里面还有些後怕——万一她没有被吐蕃人所救,她现在会在何处?!
这小丫头,竟然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还在危急中不惜自残自救……论噶尔默不作声地看着汐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吐蕃将会有这麽一位兰质蕙心、大勇若怯的末蒙,真的是吐蕃的福气!也是那个家伙的福气啊,论噶尔都开始妒忌起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