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友放下电话,愤怒、不甘、难过、无奈,许多负面情绪在心中纠结。他一直是个心思简单的人,该做什麽做什麽,万事万物不多想,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想,他在脑中把眼前的状况一一列出,心情越来越沉重。
好想跟张美琪说说话。虽然夜已深沉,王威友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
「怎麽了?」张美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睡意。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怎麽打电话来了?」
明明有千言万语,王威友却不知如何开口,自己父母觉得张美琪不够好,那个他们以为好的女孩子却只把他视为一块肥肉,这些话叫他怎麽说?张美琪知道了一定觉得难受,但她何其无辜,这些事都不是她造成的。
强烈的无力感涌上,王威友闷闷地说:「心情不好,安慰我一下。」
张美琪强迫自己清醒,「怎麽了?要不要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不用,跟我说说话就好了,说些会让我开心的话。」
「好啊,你想听什麽?」
「随便。」
张美琪给王威友唱了首歌,因为老是走音,每次听她唱歌王威友就会笑。
张美琪用鼻音哀切地唱起金包银,颇有点蔡秋凤的味道,「别人的生命,系框金搁包银,阮的生命不值钱,」王威友果然笑了。
张美琪又加码了一个笑话,「黑羊和白羊在独木桥上相遇,两只羊互不相让。白羊说了一句话黑羊就让开了,你知道牠说了什麽吗?」
王威友认真想了三十秒,「猜不出来。白羊说了什麽?」
「咩──。」
电话那头传来颇为逼真的羊叫,王威友愣了一下,爆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他笑完後张美琪问:「要不要跟我说说为什麽心情不好?」
王威友久久没有回话,张美琪静静等待。过了一会他才轻声说:「我很生气,对黄晓玲生气,对我妈生气,对自己更生气。」
张美琪哗地从床上坐起,残留的睡意一扫而空,「什麽意思?为什麽对黄晓玲生气,你妈又是怎麽回事?」
「黄晓玲想骚扰我我很生气我也气我妈把她乱塞给我我更气自己没办法拒绝。」
「停停停!」张美琪听不懂王威友激动之下糊成一团的话,但前几个字像槌子一样敲到她头上,「什麽黄晓玲想骚扰你,还有後面的话,慢慢说。」
王威友把在黄家的荒谬遭遇讲了一遍,张美琪全程皱着眉头。
「这种被骚扰的感觉真的很恶心,事後我很气自己没有立刻夺门而出,还修什麽狗屁电脑啊,我理她干嘛!美琪,我今天才真正懂得你的感觉。」
张美琪虽然心疼王威友,但有件事让她分了心:为什麽王威友会去帮黄晓玲修电脑?
她安慰他,「真的,很奇怪,被骚扰的时候除了讨厌、恶心,还会觉得自己也犯了错。但是你绝对没有错,是那个黄晓玲太变态了,哪有男人对她没兴趣还一直贴上来的,低级!」为什麽要去帮黄晓玲修电脑?不是只吃个相亲饭吗?为什麽还有後续?
「还好没有真的被她碰到。我真的很气自己被我妈制约,明明觉得不对劲还想先把电脑修好,有没有那麽白痴!」
「制约?什麽意思?」
「我被我妈教得太乖了。她叫我去帮黄晓玲修电脑,明明不想去我还是去了。我有抵抗,但最後还是没办法拒绝。为什麽她说什麽我就要乖乖听!我有什麽毛病啊我!」王威友发出怒吼。
知道王威友有努力反抗母亲的安排,只是办不到,张美琪笑了,心里的小纠结消失,「嗯……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叛逆期?」
「叛逆期?反抗父母吗?有啊,高中毕业一次,大学毕业一次,跟我爸妈大吵,主要是我妈啦。考大学的时候我爸妈想叫我读医科,开什麽玩笑,叫我去背那麽多病和药,太难了根本办不到,我可不想害死人。大学毕业他们叫我出国读书,我不想,我不喜欢做研究,,比较喜欢做出一个实际的东西,没有兴趣出国念书拿硕士博士再回来当教授。那两次我可是很卖力地反抗他们,幸好成功了。」
「那大概是练习不够吧。一般人国中开始反抗父母,你多数时间都是乖乖牌,缺乏练习所以不懂得怎麽跟父母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爸妈也不习惯你的意见跟他们不同。」
「我也这样觉得。不只是我不懂如何反抗,我妈也习惯我当乖乖牌,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见。我跟她讲了不喜欢黄晓玲,她不理我,还是挖个坑叫我去修电脑。」
张美琪心里不太舒服,没有接话。
没有听到张美琪的反应,王威友有点心慌,「美琪,不要生气啦,绝对不会有下次,不管我妈说什麽我都不会再上当,黄晓玲不会有机会再出来扰乱我们。」
「嗯。」只要王威友的父母不接受自己,就算没有黄晓玲,也会有李晓玲、王晓玲。
「我一定说到做到。」
张美琪轻声说:「好,我相信你。」
挂上电话,张美琪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她很早就知道人与人之间讲求缘份,有些事强求不来,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什麽错都没犯就被讨厌,还是很委屈啊。
好想哭。
张美琪拉上被子盖住头,轻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