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乐波》的上架,薛闵谦跟花云牧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虽然花云牧欣然同意,可他依旧不好意思,倘若Lisa时间允许他便请对方代班。他考虑过要辞驻唱的事,其实原先是想问问魏豪有没有兴趣,希望能藉此缓和他跟Lisa之间的关系。
但昨晚Lisa下班後没多久打了电话给他,说魏豪去『夏萤』找她了,一连点了许多歌,每首歌单的留言都意有所指。Lisa越唱越难以冷静,歌声也飘了起来。花云牧不知何时走到钢琴旁,递了杯茶水:「状况不好就别勉强。再来都弹琴罢。」
Lisa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花云牧的水杯底下压着一张纸,让她如果有需要就留下来等打烊,他可以送她回去。
Lisa吸了吸鼻子,默默地继续弹琴。魏豪没等到打烊就离开了,她也婉拒了花云牧的好意。
可等她到了停机车的地方,魏豪却是插着口袋坐在她车上。
她顿住了脚步,在离他几步的距离前站定,而对方叹了口气,从车上跳了下来:「我应该庆幸你没转头就跑或上来赏我巴掌。」
Lisa梗着脖子问:「……你到底想说甚麽?」
魏豪机峭一笑:「我想说甚麽,你不都看见了。」
Lisa没答话。
对方的笑容慢慢隐去,他又叹了口气:「我不想逼你,你说要时间,我就等你,你要跟别人炒cp,我也认了闭嘴。可看你跟别人炒cp,我真的很难忍啊,就算那人是薛闵谦也不行!上官颍,你到底想我怎麽样?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Lisa是单亲人家的小孩,她没有爸爸的记忆,可她妈每次只要喝醉便会用各种方式臭骂对方。从小到大,从害怕到麻木,再到无所谓。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对异性其实并不怀抱期待。又或者说,更进一步说,她特别敏感他人的示好,特别害怕那样的感觉。
她觉得动心的人是被动的,是不自由的。因此即便她作为朋友跟魏豪相处得还不错,却无法想像要是如今的关系变了,在时间的薰陶下,魏豪会变成甚麽样的人,而她又会变成甚麽样的人?
她甚至连分辨自己是否对魏豪怀抱其他想法的概念都没有。这段日子,她也不好过,有时她会後悔第一时间去问了那个黑人的事,点破了自己若有似无的在意。她有时很想回到从前,单纯的合作的时候。可也许就像网路的那些评论说的,她也只是个践踏人心意的绿茶婊。
Lisa的沉默让魏豪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从激动、期待、到失望,他低声说:「我懂了,没关系,我就当你默认了。既然对我没感觉,我一直贴上来,也显得有点过了。」
她听见对方的话,一时激动的想解释,可接触到他略显期待的眼神,她又退缩了:「……我们,不能当朋友就好?」
魏豪听了发愣,愣了之後,又轻笑了起来,夜色下,笑得凄然,他摇了摇头:「我算是懂了小玉的感觉了,既然这样,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魏豪冷然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Lisa留在原地,她的眼眶发热,她好像懂了甚麽叫做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怎麽办,就算追上去,她同样需要面对魏豪的问题,既然都是两难,不如就让他维持这样的想法好了。即便如此潇洒地想,当她发动机车上路时,夜风却把她的眼泪也吹了出来。
没办法再骑车,所以她在路旁停了下来,拨了电话给薛闵谦。眼泪掉得更凶了,薛闵谦让她擦擦眼泪,去附近的便利商店等他,二十分钟後,他匆匆赶来。
他们在店里聊了很久,期间Lisa哭了几次,可该说的,也跟薛闵谦说了。她的沉默还是害对方受伤了。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很矛盾,魏豪因此冷脸了,她又有些後悔起来。
最後,薛闵谦温润的说:「我觉得,我们确实做错了一件事。他也许并不是真想逼你,而是炒cp的动作反而把他逼急了,也许一开始,让八卦自然的降温,对你们而言反而是好的。」
「可他们非把我跟他绑在一起,我不要这样。」
「事实上那并不影响你们,何须那麽在意,你们的关系是冷是热,如人饮水。」
「说得简单,那把你跟那画师绑在一起如何,cp名还取好了,叫『三千世界』!」
Lisa不满的反驳却让两人都愣住了,相对无言的几秒,她不确定的说:「……应该不是……吧?」
就算也被巧合吓了一跳,可薛闵谦还是开了口,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个插曲:「别想太多,『三界』本身就是名词。』
为了不偏离主题,他跟Lisa说了自己想辞职的想法,Lisa原先有些慌,可听她说想介绍魏豪过来,又安静了下来:「其实你也不是不在乎他的想法,可也许就是太在乎网上那些人怎麽想了,不如先放放那块,暂时只发solo罢。现实这边,如果驻唱的合作变成你们俩,於公,魏豪得顾及牧哥那边的评价;於私,你们相处交流的时间也多了点。你跟我说的这些,其实也可以找机会告诉他,毕竟成不成,都是你们俩个人的事。」
薛闵谦温然的劝说让Lisa眉间的忧郁稍减,她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等他回到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他的眼睛乾涩,身体疲倦,桂花在黑暗中摇着尾巴,汪了一声,他竖直了手指比出了「嘘」的手势,摸了摸牠的脑袋安抚了对方,轻手轻脚的去梳洗後,已经要四点了。
他倒趴在床上,只给高瑾卫发了条请假的讯息,就倒盖了手机。
有些睡不着,他想起Lisa无意间的说『三千世界』。倘若那个画师真是他的狂热粉,冲着他来,也许还真能设定这样的昵称。
可跟三界接触合作的几次,他倒是进退有据,图的品质也高,薛闵谦倒宁可相信是胡乱猜想。
其实有时三界还颇有奇思妙想,比方他上传的《甘露》,蜘蛛就画成了不织网的跳蛛,薛闵谦问他时,对方回答:『大眼睛很萌,而且一般的蜘蛛视力不好,要怎麽看清甘露的晶莹剔透?』
……说得挺有道理,很难反驳。
新的图是《蛛儿与甘鹿》,16年後,蜘蛛投胎的千金小姐蛛儿,长成了婀娜多姿,风姿绰约的少女。这一日,皇帝在後花园为新科状元甘鹿举办庆功宴。在场宴请的包括蛛儿,还有皇帝的小公主长风公主。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才艺,少女们无不为他倾倒。可蛛儿一点也不紧张和吃醋,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
图中的状元身着鲜红官服,席地而坐,弹着筝。而筝之前,有个吸引众人视线的少女,飘带勾勒的弧线,素衣裙袂,轻舞翩跹。
图中的男女五官皆涂黑。可即便三界没有指出来,可他却主观的认定了跳舞的少女就是蛛儿。第一眼,看着不像是才艺表演,反像是对小情人的情趣。
他忽然有个想法,三界是刻意的?从蛛儿的角度出发,确实是把状元当作自己的姻缘,如此一想,再看这整张图就充满了少女的期待与烂漫。
他觉得有趣起来,因为寓言不是这样写的,故事也不朝琴瑟和鸣的方向发展,他因此有些期待後续的图了。
薛闵谦心思轮转,不知不觉,堕入梦乡。在梦里他彷佛看见了一条翩飞的飘带,顺着那条飘带的轨迹,远方有个背对着他的人影,长发飘飘,沉静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