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氛围——无论是流窜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紧窒感、或凝重的气息——都让岑悦有种欲窒息的错觉感,无论造访几次均无法习惯,因此他还蛮佩服必须长时间待在这里的工作人员。
但不置可否的,近日、或说这段时间以来,不喜欢医院的他却成了定期访客之一。
今日他依然在固定的时间点内出现,几乎闭着眼睛拐弯都能走到病房,逐渐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鼻腔,岑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最後他停在某间病房前,本欲抬手敲门,後来想想仍是作罢,直接推门而入。一扇门隔绝出内外截然不同的气氛,外面忙中有序,里头宁静而死寂,仅剩几不可闻的机器运转声装饰着一丝生气。
病床上躺着的人紧闭双眸、容颜枯槁,胸膛起伏微弱,若非监测生命徵象机器的辅助佐证,简直要以为其已是一缕逝去灵魂的魄体。
岑悦走近病床,在一旁的陪伴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任凭时间流逝,犹如此人正在耗损的生命力。
「岑悦⋯⋯」许久,病床上的人动了动、似是感受到他的到来,轻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岑悦赶紧凑向前、握住对方的手回应,「妈⋯⋯」
病况进展的影响,现在的她睡睡醒醒,癌细胞侵蚀到脑部以致压迫视觉神经,不久前开始无法正常视物,大多时候索性不睁开眼睛,因此岑悦常无法判断母亲当下究竟是清醒抑或沉睡。
一反常态的,岑悦的母亲、古玉昀此刻睁开无法对焦的双眸、循声望向他,「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时间对她而言俨然只剩下不具太多意义的数字。岑悦据实回答,却也不指望母亲有什麽反应。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对方。
人家都说他们母子很像,无论五官或气质——古玉昀即使病榻在床,不复昔日风采,但秀气的面貌仍依稀可推见健康之际迷人的神韵。
照理说这样的相貌在俊秀系男子当道的世代理当颇受欢迎,但长在自己脸上,岑悦实在不怎麽领情,他倒希望自己能更像父亲一些,但他从父亲身上得到关於长相的遗传只让不够英气的脸庞更加显得稚气而已。
「时间不多了⋯⋯」古玉昀喃道,失焦的眸子眨了眨。
一贯清冷的语调因病显得更加幽寒。
「是时候不早了。」岑悦提醒,至於母亲有否听进去便不得而知了。
近日她偶尔会说一些自己不太能理解的话,他怀疑母亲开始有些神智不清了,没太放在心上。不过看到她变成这样,岑悦心里饶是难受。
其实他和母亲的感情不算深厚,跟父亲的感情反而比较好,只可惜父亲数年前因意外过世,自此他便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即便如此,他和母亲的距离也没有变得接近,两人之间始终横亘着一道跨不过的藩篱。若非长相无可置喙,岑悦小时候甚至还曾怀疑自己究竟是否是她的亲生孩子。
「你听好,岑悦。」撑着一口气,古玉昀艰困地缓缓道出,岑悦想阻止她继续勉强自己开口、消耗为数不多的体力,不过效果未彰。
「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又来了,这次不晓得会讲什麽。岑悦轻吐口气,放弃游说,静静地听着。
放弃积极治疗,选择住进安宁病房後,岑悦已然做好母亲随时可能离开的心理准备,只是一步步倒数着最後阶段的来临,就算平日相处的感情再淡薄,说不心痛根本在自欺欺人。
「一直以来没告诉过你,对不起。」徐徐地说着,岑悦眯了眯眼,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选择默默聆听,「我们决定隐瞒你,为了不影响你。如今是时候了。」
「当年逃到山上,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朝代,是你父亲救了我,教会我如何在『现代』生存下来,还给了我一个身份。」一张证明身份的文件、新的生活,以及许多全新的角色得以适应这个全然陌生的社会。
「我很庆幸遇到他,还有你。」顿了顿,「虽然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乾燥无血色却依旧美丽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你一定很怨吧。」
自己的孩子,她还是懂的。
「⋯⋯」岑悦感觉到母亲消瘦的手指指节握了握自己的掌心。
他不晓得这段话中含着多少真实——岑悦一直觉得母亲给人的感觉很不一般,好像蒙着一层神秘面纱,偶尔会说出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彷佛只有父亲足以心领神会,他仅当是夫妻俩的默契。
穿越?这听来多不可思议!他甚至合理怀疑母亲在胡言乱语了。
「或许很难以置信。」她当初亦经过许久才逐渐接受这个彷佛上天开在自己身上的玩笑,「在原来的那个朝代,原本我已有婚配对象。」话锋一转。
「仅单一眼便足以让人难忘。」得知被赐婚於那个人时,自己因此雀跃了好久好久,「只可惜有缘无份。」
握着母亲的手,岑悦微歪着头思索。
「⋯⋯你就来到了现代?」然後直到多年後的现在仍忘不了对方?
父亲知道吗?知道母亲心里住着另一个人,然後还愿意和母亲结婚共组家庭?岑悦蹙眉。
所以才⋯⋯感觉上不喜欢自己吗?因为不是和自己所爱的男人所生?
没直接回覆岑悦的问题,她此刻的神情像陷入了遥想。「动乱的年代⋯⋯」大家都身不由己。如果当时亦像现在处於这样的太平盛世,或许两人的命运会有所不同吧。
或许不再毫无交集,又或者⋯⋯不再是那般难堪的交集。
先不论穿越一事是真是假,岑悦当下只想知道:「妈,你⋯⋯有爱过父亲吗?」
古玉昀沈默了许久,久到岑悦以为她体力不支睡着了。
「不是爱过,是爱着。」最後,她笑道。
是岑悦很少见过的笑容,真诚、毫不掩饰的。印象中几乎没对自己展露过。
这天半夜,她走了。
望着心电图上的一直线,岑悦愣了好一阵子才按下护士铃。
因为在预期内,所以没造成太大的骚动与意外,他冷静地处理着後续一切事宜,还被病房的员工们称赞懂事、纷纷安慰他心疼他,要他节哀顺变。
『那我呢?』望着那张安详的面容,岑悦还想再问。
她有爱过、或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却再也得不到答案。
「如果你看到他,」梦呓时母亲曾抓着他的手、用那一贯幽柔的口吻道着:「祝他幸福。」就算此生无缘再相会,也祝福他在那个平行的时空中幸福、快乐。
当时他很想告诉母亲、自己根本不可能见到那个连面貌、姓名都不详的「他」,这种类似交代的话语完全没机会传达给对方。
不忍吐槽母亲。她又再说道:「你也是,你也要幸福,岑悦。」像他们赋予他的名字一样。
即便两人彼此缘薄。
这年岑悦十八岁,高中毕业,已成功申请到大学准备前往就学,在迈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前他失去了母亲,世界上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少了一位。
原本和父系亲戚就甚少交流联系的他,如今更显得孤独,於是为了转换心情,趁着开学前的暑假他背起行囊、手续一办机票一买,前往某个登山胜地报名参加当地的导团,爬山去了。
※
【写在之後】
好久不见!(笑)自己讲得都有些心虚。哈~
其实这段日子来没啥心思写文,的确是偷懒了好一段时间,自己先负荆请罪一下。(汗)不过有些没有公开的文文还是有用缓慢的速度在更新,只是太怕断头(不良纪录太多),因此没敢放上来,我还是记得这里的。(远目)
前不久看了篇穿越文(网路上无意间看到的推荐),花了整整两天休假时间不眠不休地拜读完毕(实在太佩服作者的文笔以及架构能力,请收下我的膝盖!),阅读完後超级~想写一篇穿越文!(灿笑)
老实说我非常非常非常不擅长古代文描述,因此可谓没写过古代文,感觉写了就是在自曝其短而已(炸),所以实在崇拜那些可以信手捻来一篇文辞优美的古代文的写手作者!
不过因着对近日拜读完的那篇穿越重生古代文产生的震撼与冲击,凭着这股傻劲(远目)、架了一篇勉强算是穿越文的故事。
也是第一次尝试穿越这个题材,希望大家喜欢。原则上为了避免矛盾(加上我实在对历史不太擅长⋯⋯),会把时间点设为架空背景。
至於描述的部分,可能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敬请见谅。(汗笑)
原本想等积稿多一些之际再陆续发文,只是边修改文的同时突然意识到、啊——今天是春节!金猪年正月初一~多麽美好的日子!(笑)因此决定今天开始不定期更文(希望能变成定期XD)。
至於其他生活琐碎(我的半年更日志要变成年更日治了),就在短文中发表了。
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顺心,身体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