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当日,中孚王带着孙川一起前往晋王府,晋王府的富丽堂皇让人眼花撩乱,相比之下,中孚王府显得简朴许多,不过见识过金雕玉砌的皇宫之後,再精美的建筑也相形失色,若在从前,孙川进到晋王府,肯定会目瞪口呆,而今她也算见过世面,对这群王公子孙的奢华也就见怪不怪了。
「晋王兄。」中孚王进屋後向晋王问好。
「我等不及,自己就先喝了。」晋王今天精神抖擞,他坐在主位上、身边围着一群美女。
「见过晋王。」孙川照青瑶先前所教的方式行礼。
「许久不见弟妹了,弟妹可好?」晋王说。
「谢晋王关心,一切都好。」孙川不敢在外人面前露馅,每一句话说出口前都三思过。
「来,都坐吧。」
他们入座後,晋王便与中孚王闲话家常起来,孙川完全被晾在一边,她越等越急,时不时向晋王使眼色,晋王视而不见,自顾自招呼中孚王。
「对了,给你看件好玩意儿。」晋王招来一名小厮,他手上捧着一雕刻精美的木盒,小厮将它放在中孚王的桌上。
「这是何物?」中孚王问。
「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中孚王开启木盒,盒中收着一支深色七孔笛,它没有光彩的涂色、也没有细致刻纹,半丝起眼之处都没有,可是中孚王却如获至宝,捧着它细细查看、目不转睛。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晋王平时就喜欢蒐罗一些好东西,也时常有人送礼讨好,所以晋王府在城中号称「藏宝库」。
「这支紫竹笛打磨得十分细腻,想来是出自大师之手,王兄是从何处的来?」中孚王端看後,对此笛的制作精细赞不绝口。
「我前阵子从一路过的商队买来的,你爱笛,这支紫竹笛便送你吧。」
「多谢晋王兄。」
中孚王是四位王爷中最为简朴的,素日也没有其他爱好玩乐,唯一的爱趣便是笛子,中孚王府中甚至有一间房专门用来放置他数百支的笛子藏品。
喜获佳品的中孚王乐不可支,晋王提议让他吹奏一曲,既然是好笛,自然要配首好乐,於是晋王让人领中孚王到书库去找寻合适的乐谱。
中孚王被支开,晋王也撤走身旁所有服侍的人,孙川总算逮到机会,她让青瑶到外头把风,迫不及待追问晋王打算。
「现在怎麽办?我可以回家了吗?」
「大夫说倪氏需要时间静养恢复。」
「那就把她弄回王府休养。」
「说得容易,怎麽解释她昏迷不醒呢?」
「随便,你是中孚王的大哥,你说的话他一定会相信的。」
「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继续假扮倪氏,直到她醒来,反正我瞧我三弟也很能接受你这样子。」晋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搭着孙川的肩膀说:「不过要是你想冒着全家被捕、倪氏被休的风险,我也不介意帮你把倪氏送回中孚王府。」
「去你的,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没办法。」孙川不满地推开晋王。
「我已经帮大忙了,孙家和倪氏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你只要负责演好中孚王妃就好了,事成之後,我请你去『花月阁』欢快一回,如何?」晋王喜欢交朋友,在他眼中,孙川直爽、坦荡,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晋王之所以决定帮孙川隐瞒此事,一方面是因为他探知孙家并非有意伤人,若因此下狱,未免可怜,且倪辉晔意图私逃之事不宜张扬,以免有损皇室颜面;一方面他对孙川这个男人心的女子觉得好奇,想交她这个朋友。
孙川理解晋王有自己的考量,且此事本与他无关,没资格怪罪他,可孙川仍感到失望,那一丝希望终究落空了。
「你有心事?」孙川席间失魂落魄,中孚王吹奏乐曲时,她也心不在焉,回程路上,中孚王问她原由。
「……。」孙川无奈看了中孚王一眼,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不想待在王府吧?
「怎麽了?」
「唉,你要是对以前的我好一点,就没这麽多事了。」孙川叹息,她想倪辉晔之所以多年受辱想逃,归咎下来总是中孚王没能善尽为夫之责。
「奉旨成婚,你我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中孚王强颜欢笑、表情为难。
「既然你也不想娶王妃,为啥不拒绝?」
「圣命难违,我们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当皇子皇孙也没想像中好命啊。」孙川当了十多天的王妃,深刻体会到这点,他们必须时刻注意礼仪、深怕开罪他人,一个闪失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中孚王听了孙川的有感而发,只是回了一抹微笑。
马车外头传来喧嚣声,他们正经过大街,时逢正月,即便是日落西山後,街上仍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店家、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
「想下车走走吗?」中孚王一时兴起。
「好。」孙川想散散心也不错,就答应了。
中孚王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街尾,他们一路散步,偶尔停下看看摊贩的商品,孙川心情不好,街上的东西都是看一眼就算了,中孚王平常见惯了好东西,路边卖的自然鲜少能入他的眼,倒是青瑶玩得很开心,拉着孙川东瞧西看,一个转眼间,青瑶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这丫头死哪里去了?」孙川找不到她,四处张望。
「你们刚刚不是一起去买捏面人吗?」
「我一个没注意,她就不见了。」
孙川在人群中穿梭、寻找青瑶,总算在不远处找到青瑶,但是她正被三个酒醉男子纠缠,青瑶长得可爱,八成是他们看她孤身一人,故意上前调戏。
「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其中一名男子伸手想摸她的脸。
「你、你们想做什麽?」青瑶吓得一直退後。
「不干什麽,你一个人多无趣,跟我们一块儿有个伴嘛。」
他们拉着青瑶想带她走,青瑶大声挣扎,引来群众注目,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想惹事,视若无睹。
孙川随手拿了路边的一根木棍,趁他们不备,一人给了一计「当头棒喝」……。
「她是我的人,谁准你们碰她了?」孙川把青瑶当自家人,怜香惜玉的她当然要英雄救美了,她现在正憋着一肚子闷气,有不识相的人撞上来,她正好拿他们出出气。
「王妃。」青瑶像见到菩萨似的,马上躲到孙川背後。
「你个臭丫头!连本大爷都敢得罪,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其中领头的男人火冒三丈地指着孙川臭骂,没有注意到青瑶对孙川的称呼。
「我管你爹是谁!我管你爹是谁!我管你爹是谁!」孙川可没那麽容易被威胁,她追着那个猖狂的男人打,她敏捷、每一棍都正中头顶,打得对方眼冒金星。
「够了!你打上瘾了是吧?你死定了,我爹可是知府大人,我现在就叫我爹把你们全家都抓起来判斩刑!」他颜面扫地,怒发冲冠地威胁孙川。
「你爹是知府,我爹还是皇帝老子呢!我今天就是要打你!」孙川现在的身分可是王妃,怎麽都压得过一个知府之子吧。
孙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追打那位知府之子,青瑶在一边手足无措,想上前又害怕被波及,这时,那名男人的两名同伴找来了两根竹竿,他们朝着孙川背後冲去、想偷袭她。
孙川太专注在知府之子身上,没注意到背後有人,等她察觉不对,一回头,竹竿已经挥下,眼看她就要打在她身上,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那人单手一甩,两根竹竿就断成两截、反弹打在偷袭之人身上,三名男子纷纷倒在地上哀号。
「受伤了吗?」中孚王转过身来温柔询问孙川。
「没、没事。」孙川大吃一惊,她没料想中孚王会飞身出来相救。
「王妃。」青瑶跑来关切,但她心有余悸,手心紧紧抓着孙川的手臂。
「太过分了,我一定要让我爹杀了你们。」知府之子大放厥词。
「我的妻子只是关心她的侍女,这位公子,何不大事化小?」中孚王不愿惹事,希望和平处理。
「现在才知道怕已经太晚了,我要让我爹诛你们九族。」
「怕是令尊要让公子失望了。」中孚王一派轻松的回笑他。
「你还跟他废话啥呀?这种时候不亮出你的身分,谁会听你的?」孙川没中孚王有耐心。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吧。」中孚王牵着孙川的手调头离开。
「就这样走了?」孙川还想再给他们一点教训。
「给我站住!你们想逃吗?有种报上名来,我马上让我爹带人去抓你们!」
中孚王停下脚步,和孙川对看了一眼,他们都觉得这名知府之子实在太过愚蠢,他这样威胁别人,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不会傻到告诉他身分,让他带人上门报仇。
「我叫容巳,尽管让令尊到『中孚王府』来,随时恭候。」
中孚王丢下这麽一句话,随後与孙川、青瑶徐步离去,而身後只传来哭天喊地的求饶声……。
经过这一场闹剧,孙川的坏心情去了大半,在回王府的路上,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你似乎开朗许多。」中孚王与孙川再次搭上马车。
「刚刚真是太过瘾了,那个知府之子知道你是王爷之後,吓得直求你饶命,他这麽蠢,他爹是不是也是傻的?」孙川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还是觉得有趣。
「明天知府应该会带着他的公子上门谢罪吧。」
「虽然生在皇室很烦,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别人不敢欺负你。」孙川说:「对了,明天要是他们知府真的来了,你一定要让我去看看,真好奇他爹会是啥样的傻子。」
「你刚刚很勇敢,让我另眼相看。」中孚王话题一转,称赞起孙川。
「难不成被人欺负了,还要乖乖忍着?我才不让自己受苦。」
「你是在暗示我从前待你不好吗?」
「你确实对我不好,不过我这次可没这个意思,你别多心。」
「我明白。」
孙川挺身而出解救青瑶,青瑶感动,回到房里,她对孙川赞不绝口。
「平时还没觉得,今晚实在让奴婢印象深刻,您真是太厉害了,打得他们东倒西歪啊。」青瑶一边替孙川梳发,一边说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有本事啊,我今天英雄救美潇洒吧?」孙川一被奉承,尾巴都翘起来了。
「潇洒,非常潇洒,奴婢太崇拜您了。」青瑶知道孙川喜欢人拍马屁,所以多说几句哄她高兴。
「以後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会罩着你的,哈!哈!」
「说您两句,您就要上天啦?要不是王爷帮您挡了那两下,您还能在这里得意吗?王爷才是名符其实的英雄救美。」青瑶不想让孙川太过骄傲,适当泼点冷水。青瑶说:「以前只知道王爷会点功夫,没想到他身手这麽好,一出手就撂倒两个人。」
「救你的是我,你说他干啥?」孙川不开心功劳被抢。
「是、是!奴婢太感谢您了。」
「那你以身相许报答我吧。」孙川扑向青瑶。
「夜深了,您赶紧就寝吧,奴婢告退了。」青瑶机警躲掉,脚底抹油溜了。
孙川没人陪,只好乖乖上床睡觉,孙家兄妹自幼便有自己的竹屋,早习惯自己睡一张床,因此造就孙川极差的睡姿,常常睡的时候头在这一边、醒来时却彻底换了个方向,照孙山的说法,这世上能忍受和孙川睡在同一张床上只有黑溜儿和白溜儿了。
半夜,孙川在床上睡得舒服,一翻身、腿一伸,就踢到个不明物体,之後传来一声东西落下的闷声,孙川被吵醒,睡眼惺忪地起身查看……。
「……嗯……?」房里一片漆黑,孙川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情况。
「……疼……。」
孙川见到床边站了一个人,本以为是青瑶,但这身型太高大,不是青瑶,而且这声音显然是男人的,孙川惊醒,以为有贼,出手攻击,对方敏捷闪掉。
「等等,是我。」他急着解释,孙川认得这声音,是他的假丈夫,中孚王。
孙川下床,把油灯点亮,坐在椅子上气焰十足地兴师问罪。
「你上我床干啥?」
「自然是睡了。」中孚王站在床前。
「那回你房间睡啊,来我这儿干啥?」
「这儿也算是我的房间。」中孚王看着挺委屈的模样。
孙川思考了一下,这里是中孚王府,自然所有的房间都是中孚王的,再说,她住在中孚王妃的房间,中孚王回自己妻子房间合情合理,她没有理由赶他离开,可即便只是单纯睡觉,要孙川和一个大男人同处一张床是万万不可能。
孙川打算把房间让给中孚王,自己去找青瑶睡,顺便慰藉一下这几日的辛劳,但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青瑶的房间在哪,只能作罢。
「看在你今天也算帮了我,床就给你睡吧。」
「你呢?」
「我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睡,我警告你,你别半夜来骚扰我。」孙川把几张椅子并在一起,自制了一张小床。
「你就如此不愿意与我同床吗?」中孚王瞧孙川宁可窝在椅子上,也不愿上床,受了不小打击。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太自以为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以前是你不理倪……我是说以前是你不理我,现在轮到我不理你,只是刚刚好而已。」孙川数落中孚王,说得太顺口,差点露马脚。
「说到底,你还是怨我。」中孚王一脸愧疚。
「你也不用这麽可怜兮兮的样子,哪个男人不喜欢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你是王爷,只有一个妻子已经忍耐了,去外面玩也是天经地义,换了是我也一样,我懂的,不过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以後还是要注意一下我过得好不好,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老是不理我,所以大家都骑到我头上了。」
孙川有感而发,她也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每段时期喜欢的女人类型都不一样,自然能体会数十年只对着一个女人的痛苦。最後她也顺带善心大发地劝了劝中孚王将来要善待倪辉晔。
「你误会了,我没有与其他女子相好。」中孚王急着澄清。
「没事的,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都说了我明白嘛。」孙川认为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我说的是事实。」中孚王眼神坚定、态度强硬。
「真的?没有其他女人?」看他不向说谎,孙川有点动摇。
「……。」他没有回话,用诚恳的目光盯着孙川。
「天啊,你没有其他女人,又不跟倪……又不跟我同床,那这麽多年你怎麽解决啊?」孙川简直惊呆了,没想到会有男人清心寡慾至这种境界,果真如晋王所说,中孚王快可以出家修行了吗?
「……。」中孚王摀着嘴、难为情地转过头,不想讨论这问题。
孙川觉得不可思议,孙树虽然也不爱女色,但多半是由於身体抱恙,孙井则是年纪还小,不懂女人的好,除此之外,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忍这麽多年的,孙川不由得有些钦佩中孚王。
他跑到中孚王面前指着他的命根子问:「我先确定一下,你……那里是正常的吧?」孙川想若不是身体有问题,怎会如此?
「当然正常!」孙川第一次见到中孚王激动的模样。
「还是你不喜欢女人?」孙川以为中孚王可能是和自己相反的同类,是个男儿身、女儿心的人。
「我现在就可以向你证明我的性向。」
中孚王拉着孙川的左手一扯,孙川就跌到床上去了,中孚王迅速压上她,他一手按住孙川的手、一手摸着她的腰,孙川这才想起她和中孚王第一天见面时,中孚王就试图强占,孙川才清醒中孚王不可能是喜欢男人。
「不、不用证明了!我相信!我相信!」孙川被她一碰,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有种蛞蝓爬在身上的恶心感觉。
「那就睡吧。」中孚王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翻身躺上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就、就这样?」孙川幸存虽然高兴,但中孚王这样乾脆,她倒觉得不真实了。
「要我继续吗?」中孚王睁开一只眼睛,笑着戏弄孙川。
「谁要啊?」孙川正要爬下床,中孚王却拉住她的手。
「椅子上不舒服、又不暖和,你睡这儿吧,这床够我们两人睡的,你不用担心,我什麽都不会做。」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怎麽能信,你当我傻?」
孙川嗤之以鼻地跳下床,独自在椅子上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