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白雪皑皑，微风卷着雪花，不知疲倦的一遍遍亲吻着行人的脸颊。
耳边小贩的叫卖声、马儿温驯的嘶鸣声、雪花融化的劈啪声，交织成一个温柔的银色世界。
「呼，好冷。」墨珏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眼前散开。怕冷的他不自觉的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咕哝道：「明明都二月了，还下雪。」
「唷～这位小哥！」一声朝气的呼喊从後方传来，墨珏缓缓回头，原来他正站在人家酒楼的门口，店小二正看着他。「抱歉。」他一边道歉一边快步走向小二。
墨珏边走边打量这间酒楼，里头的布置简约大气，几张作工精致的桌椅、画着雪景的屏风，门口一块木牌简单写着「雪味楼」。配上这纷纷雪花，还真应景。
「小哥怎麽站在人家门口发呆呢？」店小二语带埋怨的说。「嗳，在想事情。」墨决一脸羞赧。
「可是在想将要举办的乡试？也是呢！为了这件事，店里生意都好了不少呢！」店小二也不责怪，笑笑地看着墨珏。
一袭墨色长衫衬的他身形略显消瘦，如黑色绸缎般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荡，深灰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微微带着粉色的脸颊尽显稚气。小二眯着眼打量，看他左不过也才十四、十五岁的年纪。
墨珏深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点惊讶，及不敢置信。「你怎麽知道！」
他走了半座城，大老远走到城里就是为了这次的乡试，考过了才能入府学，也才能继续读书当官，不负爹的期望。
小二看着墨珏手上拿的《论语》与笔墨，也不说破。笑道：「快去吧！时辰过了有得你哭的！」
「嗯！」墨珏重重的点了头，转身慢慢往考场走去。「欸！你走着过去阿？远着呢！」小二在身後絮叨，墨珏随意挥了挥手当作回答。
他哪有钱坐马车阿，搭车的钱都够他跟妹妹吃好几餐了。想到在家等着他好消息的妹妹，墨珏轻轻笑开，嘴边露出浅浅的梨涡。温柔的眉眼、像扇子般的睫毛、嘴边轻浅的梨涡，形成一股纯真又诱人的气息。这样的景色，看的旁边雪地阴影旁的男子呼吸一滞，身後的尾巴剧烈摇动，还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他要更加油才行！「咚！」边想事情边走路的代价就是，墨珏直直撞上路边停着的马车。他吃痛的揉着头四处张望，这里是哪里阿，好像走有点远。「阿！在那里吗？」墨珏抬头看到举着旗子的队伍，连忙走近。
「这位公子，这里是乡试的考场吗？」墨珏对举着旗子的男子礼貌的拱了拱手。男子看了眼他的衣着，猛一看还算整齐，细看袖口满满的都是补钉，撇了撇嘴说：「你是哪家的？」墨珏没错过男子的小动作，抬着头倔强的说「城西的墨家。」
「怎麽都没听过，行了行了，拿了牌子就进去考吧，写完放桌上啊！不准带出来。」男子眼里满满的漫不经心。墨珏行了个礼，转身走进考场。
「嗳，少爷这边请阿......」听到後面传来的，男子忽然变的谄媚的声音墨珏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却忍不住好奇的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男子，绦红色的华服、绣着鹰的苏绣鞋子都透露出浓浓世家子弟的气息。但他略显粗旷的脸上却意外的没有高傲与不屑。
像是感受到墨珏的视线，男子转过头来，看着墨珏微微笑着说：「城北於家，於涵鹰，字文鸢。」墨珏听到这话时，还在认真的数着於文鸢鞋子上的老鹰有几只。
於文鸢见状也没生气，弯起他乌黑的双眼笑道：「十二只。」反应过来的墨珏有点尴尬的回：「城西墨家，墨珏，字璟琛。」「哈哈哈！你真逗趣！也是来考乡试的？今年几岁了？看样子也不是很大，大概跟我也没差多少吧，我今年十七。」於文鸢爽朗一笑，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的说。「我也是来考试的，今年十五。」墨珏也没被吓着，从来都是一个人读着爹留下来的经书，突然看到别的考生，他觉得还挺亲切的。
「考试加油啊！考完一起吃饭阿！」於文鸢开心的拍了拍墨珏的肩，过大的力道让墨珏不禁踉跄了一下，墨珏站稳後，看着於文鸢快步走进考场的背影，内心有些激动。扬起笑容在他身後默默的回答：「好。」
「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又再偷偷刺绣了，明明跟她说过绣多伤眼睛的。」墨珏走到座位上缓缓坐下，看着眼前单薄的试卷，父亲严肃的话语、母亲温柔的脸庞、妹妹明亮的笑靥，鲜活的好像映在薄薄的纸张上，他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墨珏深吸了一口气，提笔沉浸在试卷里。过了一个时辰，墨珏才缓缓把笔放下，写上名字後，便没再回头看一眼，坚定的走出考场。
「唷！你写的还真久。」一走出考场，墨珏就被出声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是稍早见过的於文鸢。
「你在等我？」墨珏微微睁大双眼，看的却是於文鸢身後低着头的人们。
「是阿，不是约好考完一起吃饭？走了走了，这里冷死了。你咱这麽小一只呢，放手也不合适啊！」於文鸢一边说着，手却一点也没害臊的跨在了墨珏的肩上。「我哪你长得那麽好，你这有一米八了吧。」墨珏无奈的笑，从小就没吃些什麽好的，能长成如今一米六五，也算是父母生的好了。
「那是，文的没考上，来去考个武状元也威风可不是吗。」於文鸢大笑，更是把重量都放在墨珏身上，揽着他往城里走去。墨珏也由着他去，只是像突然想到什麽般，神色略略羞赧的开口：「欸，先说好，太贵的我可是吃不起，府学要缴学费的！」
听到这话的於文鸢停下脚步，深深的看着墨珏，然後故意用纨裤子弟的语调说道：「说啥子傻话，跟本少爷出来吃饭，我还没让别人付过钱呢！」说完还朝墨珏眨了眨眼。
墨珏被他这一闹，因为考试而紧绷到现在的心情终於放下，轻轻的笑开。
「对吗，年纪轻轻苦着张脸干啥，走了啦，饿死了饿死了。」於文鸢这次没在跨在墨珏上，大步流星的领着墨珏向城中央走去。
墨珏默默地跟着他走，发现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熟悉，直到听到早上才看过的店小二开口「暧，少爷，您怎麽来也没通知一声阿。」
「来自己店里吃饭还要报备就是了？」於文鸢好笑的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墨珏。指了指身後挂着的招牌「雪味楼」。
「你家的？」
「我家的。」於文鸢终於忍不住，一边说：「很有趣，你真的很有趣。」一边勾着墨珏一副我俩是兄弟的样子往店里走去。
「想吃什麽随意。」於文鸢坐下就熟门熟路地把菜单拿给墨珏。难怪於文鸢敢说从来没付过钱，怕是要给钱，掌柜都不敢收吧。
墨珏随意点了几个菜色，在告诉小二上壶茶後，便饶有兴致的看向窗外，他们的位置是店里比较安静的二楼靠窗的角落。
「璟琛，你自己一个来考试？家人没有跟着？」於文鸢边喝着碧螺春，边问着对面脸都快要贴到窗户上的墨珏。
「家里总要有人顾着，就叫妹妹跟总管在家待着了，毕竟我妹身体不好，外面又这麽冷。」墨珏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说，毕竟又不是小孩子了，出个门还要别人跟前跟後的。
於文鸢看着拿起茶轻啜的墨珏，也没失礼的问那其他人呢？这种问题，只隐约的觉得墨珏的家境似乎很不好。那他到底怎麽读的书呢？毕竟好的文房四宝价钱是一般农家人负担不起的。而墨珏的狼毫笔，虽然有些年月了，用惯好东西的於文鸢却看的出来其价值。
真是个神秘的家伙，於文鸢这麽评价墨珏。
「对了，刚刚乡试最後一题，你写什麽？」於文鸢状似随意的问，眼中一闪而逝的试探隐藏的很好。「嗯？等等喔，我想想。」墨珏手上拿着小二刚端上桌的点心，一边歪着头想。
乡试的最後一题，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_______，______，可谓好学也已。」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意思是，君子吃不追求饱足，住不追求安逸，做事灵敏、言谈谨慎，能够时时改正自己的错误，就是好学了。我的答案是这样。」墨珏认真的说完，便专心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忽略於文鸢震惊的神色。他以为墨珏只是个农家小子，用尽积蓄供家中长子读书考科举，没想到，墨珏竟然有这麽出色的文彩，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教出来的。
他到底是谁？墨璟琛，墨珏。於文鸢微微勾起一抹笑，看来未来府学的日子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