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 — 第一章:他不是他(3)

接下来的故事得从七年前的继续说下去,那年他们二十三岁,宋茜二十二岁。

2018

餐桌上摆着一盘刚烤好的吐司六片,不同口味的果酱两罐,两杯香浓醇厚的黑咖啡,以及一杯飘散出浓浓奶香的伯爵奶茶。

在互为隔壁的两扇房门打开的同时,宋茜转过身,朝眼前两张神似的脸庞灿烂一笑。

「尹浩!」

她快步上前,接过尹浩手上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挽着他的手臂向餐桌走去。

「茜茜,你又一大早不睡觉了。」

男人的口吻满是宠溺,听不出半点责备。他抿着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乌黑的长发,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待她坐定之後才拉开她右边的椅子坐下。

一直站在房门前的尹洵漠然地注视着眼前这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的甜蜜戏码,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容地扣上衬衫第二颗钮扣,他缓步走到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

宋茜取了一片烤得酥脆的吐司,熟稔地抹上尹浩喜爱的红酒果酱,笑靥倩兮地将吐司递到了他面前。尹浩接过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替他做的丰盛早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

有别这儿的甜蜜气氛,餐桌另一头的尹洵眸色冷然,左手端起眼前的咖啡,醇厚的香气弥漫鼻间,他微皱着眼,缓慢地抿了一口。

「尹洵,这是给你的!」

宋茜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让人难以忽略的笑容,将涂上红酒果酱的吐司递到了尹洵面前。

盯着眼前还冒着些微白烟的吐司,尹洵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她总是记得尹浩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喝一杯美式的黑咖啡不加糖,配上抹了一层厚度刚好、微甜而带点酒香的红酒果酱的吐司。

她却也总是忘了,他从来就没有在早上喝咖啡的习惯,因为这会让他胃痛一整天,而且他不喜欢吃烤过的吐司,尤其还抹上了甜腻的果酱。

纵使她和尹浩已经交往了两年,她总是记不得这些。

而他,也还是无法习惯那些属於尹浩的习惯。

「茜茜,你又忘了,尹洵不吃涂了果酱的吐司。」

这两年来,每当遇到这种状况,尹浩永远是那个跳出来化解尴尬的角色。

他的茜茜依旧不记得尹洵喜欢什麽、讨厌什麽,即使他们已经当了近一年的同班同学,即使他们同住於一个屋檐下。

闻言,宋茜歛下笑,脸上一秒染上了无尽的愧疚。

见她受打击的模样,尹洵无声接过那片抹了层果酱的吐司,直接送入口中,咀嚼了几口之後就咽下喉,眉头没皱过半分。

见状,宋茜眸光轻颤,诧异地微张着口,尹浩则是莞尔一笑。

每当宋茜露出充满抱歉的神情,尹洵就会把自己的原则丢一边,面色不改地把那些对他来说难以下咽的吐司全部吃光。

尹浩并不在意尹洵这样哄宋茜开心,因为他知道尹洵只是不希望她一整天因为一点小事而情绪郁闷,甚至失去笑容,他很清楚尹洵希望宋茜在他身边的时候是开心的,即使这一年来他为了公司的事情忙得连跟她约会的时间也没有。

尹洵从小就是一个行动派的人,他不习惯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在外人看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像不怎麽和睦,但他明白尹洵只是不多话,也不想费心思和那些无关要紧的人解释些什麽。

或许因为他们是双胞胎的关系,心有灵犀这句话在他们之间颇能得到印证。

「尹洵……」宋茜看着对座表情不变的男人,神情愧疚,不自觉轻咬住了唇角。

「快吃吧。」尹洵没有看她,只是淡说了句,继续进食。

接收到尹洵话里暗示,尹浩接手继续哄着身旁的女孩吃早餐。

当手腕上的表指向八点时,尹浩将手里的报纸对折摆回餐桌的一角,接着拿起放在一旁的公事包和西装外套起身。

「尹浩,你要走了?」宋茜急急忙忙地将最後一口吐司咽下,小手赶紧抓住身旁的男人。

「嗯,早上有个会议,不能迟到的。」尹浩眼里的柔情深似大海,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待会你跟尹洵一起去学校吧。」

「喔。」她难掩失望地低下头,声音有点儿闷。

「别这样,茜茜。」尹浩皱了皱眉,弯下身吻了吻她下垂的嘴角。「这阵子忙完之後,我会常陪你的。」

宋茜咬唇点了点头,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心底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松开了手。

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小姑娘,尹浩不甚放心地看向自始自终都漠视这一切的尹洵,低声嘱咐:「照顾茜茜。」

见他颔首答应,尹浩才安心离去。

隔着落地窗目送尹浩的白色房车远去,尹洵起身来到宋茜身旁,轻轻拍了拍她:「走吧,音乐史老头的眼利得很,迟到了可溜不进去。」

语落,他收手想回去拿背包,却被她冷不防抱住。

深邃的眸先是一怔,下一秒便隐藏了所有波动。

「为什麽尹浩要到公司帮忙,你就不用?」抱着眼前有着和尹浩一样相貌的男人,宋茜不满地咕哝。

果然是这样的。

嘴角扯出了不曾让任何人见过的苦涩,尹洵庆幸着自己这次仍然不抱任何的期待。

「因为我爸妈良好的基因都给了我哥,所以他早早就拿到企管跟国贸的双学位,受我爸宠召进了公司,而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勉强会弹几首曲子,运气好考进了跟他同一所学校的音乐系,却又不幸的被当了一堆学科,所以必须留级重修。」

「这些你不都早听过好几次了吗?宋茜学姊。」

他那含笑而无奈的解释,以及最後那句「宋茜学姊」成功驱赶了她心底小小的阴霾。

去年,在尹洵确定必须留级重修而且恰巧跟宋茜同班时,她就以「学姊」自称来揶揄他,结果到了最後他也不在意地就这麽称呼她,不过仅限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宋茜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尹洵之所以被当掉了一大半的学科,是为了留下来陪她。

因为他知道,要是他跟着尹浩一起毕业,那麽他们就没有藉口继续住在外面,她就必须回到过去一个人的生活,再加上尹浩备受父亲及公司元老的重用,能陪伴她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而他,舍不得看她这麽寂寞。

他舍不得她孤单一个人,所以放弃了那年巴黎音乐学院在台湾的唯一一次徵选、缺考了期末所有的必修科目,仅留下术科第一名的成绩做为大四下学期的结束。

那时候宋茜跟尹浩刚交往一年,而他还喜欢着宋茜,直到现在也是。

不过关於这件事,他想,宋茜即使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也依然不会知道的。

「尹洵,你明明就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为什麽每次跟尹浩在一起就摆着一张臭脸?」宋茜笑着松开抱着他双手,一脸不解地抬头望着他。

「我们既然都知道对方再想什麽,何必多此一举用说的?」当腰际上的温度抽离的瞬间,尹洵心底仍旧免不了的泛起一丝失落,表情却一如往常。「还有,我的脸天生就长这个样子,好吗?」

「那为什麽我就不觉得尹浩脸臭?」宋茜反驳。

「那是因为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摇摇头,一副被她打败的样子。

接着他一把拉起还黏在椅子上的女孩,另一手抓起她放在一旁的包包。「该走了,再不走,音乐史老头真的会把你的名字写在旷课单上。」

「什麽嘛……上次是谁说音乐史老头的课会罩我的?说谎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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