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塵海茫茫 — 番外一:水母歷險記 下

「可算找到你了。」声音入耳,一名手持摺扇的翩翩公子在妖王面前现身,他是妖王心腹、石妖堇青。

「何事?」妖王偷偷瞥了水母精一眼,她已走出山区,往一片平原前进。

「大事,蚁族派人来向你求亲,来使都到了旭灵台了。」

「不娶。」

「我知道你不喜欢蚁族公主,但是他们人数众多,与他们结亲对巩固你的王位大有助益。」

「要靠姻亲才能坐稳王位,我还算什麽王?」他不屑这等手段。

「好,你有抱负是好事,不娶蚁族公主也罢,但你也该是时候找个王后了吧?」堇青虽退让一步,马上又提出新要求。

「你都没成亲,何必催我?」堇青年长於妖王,自然成为妖王最佳推卸的藉口。

「因为我不是王。」堇青一派轻松摇着扇子,「再说也不单是我,四大辅臣、妖族长老都认为你娶个王后、生个太子是重中之重,王权稳固、我族才能安定。」

妖王想了想,确实有理,他问:「去哪娶王后?」妖王这人素日精明,在某些事上却有些脱线。

「我哪儿知道,你问问自己喜欢哪样的女子啊。」

「我再想想。」

话题结束,他欲追上水母精,堇青张臂阻拦他的去路,「还想溜?跟我回去应付蚁族去。」

「有你处理便可。」

「少来这套,跟我回去。」

堇青死拖活拉将妖王带回旭灵台与蚁族智斗,最後成功婉拒蚁族求亲,这一耗,半个月过去了,期间妖王时常想起那只不谙世事的水母精,就担心她独自一人在外闯荡是否遇上祸事、她又能否逃脱?毕竟她修为差劲至极,保不准连随便一介凡人都能杀了她。

无数回妖王在面对蚁族之际,因为担忧水母精而走神,堇青身为妖王亲信兼挚友,妖王的反常逃不过他的眼,追问起妖王何事烦心,他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

「不想说算了,我事情已经够多了,可没时间操心你。」堇青心里清楚妖王在顾左右而言它,他也不愿勉强,他相信依妖王的智慧不至让自己处於险境。

妖王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道:「我要出门一趟。」

「为何?」

「你从前不问我为何出门,如今问这麽多做什麽?」

「全因某人行事怪异。」

妖王清了清喉咙、有点心虚,说:「看好旭灵台,有事通知我。」堇青心细,妖王怕露出端倪遭他察觉,索性逃之大吉。

离开旭灵台後,妖王四处寻找水母精,换作其他寻常小妖,妖王大可感应妖气循着找过去,可惜水母精修为太浅、几乎没有法力傍身,妖王只能用土法炼钢的原始方法来个人海搜寻。

他推估水母精的脚程、圈了个范围,就在那附近找人,途经一处凡人驿站时,恰好听见旅人谈论有关捉妖一事,妖王立马停下脚步听个究竟。

「听说了没?前面白月镇有妖怪出现,抓走好几户人家的孩童,好像给吃了。」

「可不是,那镇长还请了道士捉妖,抓妖的那天我姐夫就在那儿看着,他跟我说了,是只白发女妖。」

「白发女妖!听着真吓人。」

一听见白发女妖,妖王即认定那是水母精,疾风般速速前往白月镇,一进白月镇,随即听见喧嚣的叫骂骚动,妖王循声而去,一大群凡人围成一圈指着中心斥责,甚至有人拿起石子、烂叶掷丢。

「你这小妖还敢跑!」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褐袍、手持拂尘,用着一条写满符咒的布条将他口中的小妖捆死,妖王想应当是旅人口中的道士。

道士将匍匐地上、一身是伤的白发女妖拉起,一露面容,果真是水母精,她脸上有多处伤口,身上更是惨不忍睹,残破不堪的裙身是让火烧的,水母精的双腿皮肉也掉了一大片。

妖王见她如此凄惨狼狈,心脏忽然一紧、无名火在体内烧起,一拂袖便刮起一阵强风将一众凡人吹得满地找牙,虚弱的水母精险些跟着跌倒,妖王一个箭步将她稳稳扶住。

这是他俩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水母精讶异又困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不知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是敌是友?

水母精的身材娇小,妖王必须低头才能与他相视,一对上眼,他竟犹如被带回那日水潭之中,无法移开视线、难以思考,直到水母精难受地站不住、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妖王才回过神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怎会如此清瘦?」这是他抱起她当下的第一个念头。

一群东倒西歪的人群中,道士最先站起,气势腾腾地指着妖王骂说:「竟然还有帮手!今日便将你们两只小妖一同灭了。」

「小妖?」妖王瞅着道士的眼神彷佛看着某种低等生物,他轻蔑一笑,「区区凡人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

「吃人妖孽,毫无悔过之意,实在可恶!」

「……我没有……。」水母精抬头瞪着道士,「……人有什麽好吃的……又臭又脏……还不如鱼虾美味……。」她受伤不轻,却仍带着倔强之气。

「两只小妖拿命来。」这道士确实懂得一些术法,操纵着咒文布条将妖王与水母精绑起。

「不知死活。」妖王是何等人物,自然不是区区一个道士能对付的,他的妖气瞬间就将缠在身上的布条烧成灰烬。

妖王连手指都不需要动,单单释放一小部份的妖气已让道士浑身难受、抱头狰狞,可他却忽略了怀中的水母精要比眼前的道士修为更低,她承受不了妖王如此近距离的妖气,低声哀鸣的几声後昏厥过去。

妖王赶紧收起妖气,他心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替水母精医治,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凡夫俗子身上,可那名道士明明自知并非妖王对手依旧纠缠,妖王一时烦躁,随手取了他的命,权当替水母精报仇了。

妖王将水母精带回那座无名水潭边,他意图为她渡气治疗,殊不知一点不起作用,离奇的是渡给她的修为一到她身上就像轻烟随风而散,首次遇上这等特殊体质的小妖,妖王不禁感到不可置信。

无法渡气,也就只能找个大夫替她上药了,妖王不懂医道,於是传音召唤他的御用医者零先生前来。

零先生收到妖王消息风风火火赶来,本以为是妖王受伤,一发现是只小妖立刻表现得相当不满,他双手抱胸念道:「这麽急着叫我来就是为了这只水母?」

「是又如何?」

既是王上命令,零先生於是照办,他蹲在地上替水母精诊视时,顺口问:「王上怎会和这家伙遇上?」

妖王听零先生的口吻似乎识得水母精,「你们认识?」

「都是海里的,我们认识很奇怪吗?」零先生三两下便替她包紮好了伤口,甚至连药丸都好好塞进她口中,「没想到这丫头真能修成人形,不过能花上足足两百年也实在是笑掉人大牙,我就没见过资质这麽差的妖族。」

「既然是你的熟人,带回去好生照料。」

「麻烦,不干。」零先生奉息吹为王、听他命令,可性格怪异的他偶尔也会不顾妖王面子、大胆拒绝,「王上是不了解她,这只水母向来不走寻常路,她如今好不容易修成人形肯定到处奔闯,谁这时摊上她谁倒楣。」

「你都说她资质差劲,她一人在外岂非羊入虎口?」妖王语气有些急躁。

零先生眼珠转了转、绕着妖王打量一圈,「王上太关心她了吧?」

「都是同族,理应如此。」

「难道不是看上这只水母了?」零先生快人快语,「花明告诉我您退了蚁族公主的求亲,是为了她?」

「本王竟不知零先生除了医术了得,编起故事也驾轻就熟。」

「不承认?无所谓,反正与我无关。」零先生从腰上的伸缩锦囊拿出一瓶药、递至妖王面前,「我还有事,没工夫看护她,王上要不就派人来接手、要不就亲力亲为、要不就放她自生自灭?」

妖王与零先生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接下了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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