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进了家门,第一件事是伸手去开灯,灯亮後发觉自己手太脏,把开关都摸成黑色的了。余伊跟在身後没说话,可她自觉太糗,连忙捉了袖子去擦。
「别闹,」没想到余伊一把捞住她的手腕,皱眉:「待会用湿抹布擦吧。」
楚楚闻言,捧着条狗、半转过身站在玄关和他对看。
那麽久不见,余伊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淡漠、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抓着她手腕的右手,微微用力、还老长时间不放,倒让楚楚从中体会出了点那个什麽……嗯,奸情。
她瞧着他,像瞧外星人,也像瞧明星。
余伊反盯着她的大花脸,「你现在……打算做什麽?」
楚楚眨眨眼,垂眸去看怀里的生物。
在车底待了几天的小狗,此时黑得像团煤球,本该发亮的皮毛全被黑油沾成了块状,顺道把她在咖啡厅上班穿的白衬衫抹成了灰衬衫。见衣服如此惨状,楚楚脑袋一片蒙……想必她的脸并不会乾净到哪去。
与余伊的重逢之日,她居然就是这副模样……还是跳河投胎算了吧。
「呃,先打理一下这个小东西……」再顺道打理我自己。
「好,」余伊说,终於放开她的手腕,「我帮你吧。」
於是二人一狗挤进了租屋的浴室。
楚楚蹲在地上,用手臂试过水温,又接了一点往小狗身上淋,见牠不反抗,才提了莲蓬头慢慢冲洗牠的身体,很快,黑灰交杂的水不间断地流进排水孔。而後,楚楚抓起肥皂,专心致志地往小狗身上抹。
余伊也蹲着,在楚楚搓泡泡的时候,他就提着莲蓬头在一旁供水,见她仔细为小狗搓洗身体,动作轻柔却不随便,像是做过几百次、熟练得很,不难想像他不在的这三年,她的生活是怎麽过的……大约仍旧和这些浪犬搅和在一块吧,和以前的她一样。
想到这,他心底的某一块变得柔软。
他无法精准说出楚楚的改变有多大──因为除了新生茶会上偶然一见之外,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另一个人的样貌──只是想必变了很多吧,除了外貌、生活方式、自信等那些显而易见的部分以外,她似乎……
「来,水给我。」余伊的思绪被打断,同时手上的莲蓬头被抽走。
他回神,楚楚正替小狗冲去身上的泡沫。由於从车底蹭出来的黑油太厚,洗一回不见乾净,楚楚还得洗第二回。很快,莲蓬头回到余伊手里。
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多余的话。
余伊看着楚楚,见她目光专注、嘴角轻翘,几束没勾进耳後的发丝在脸颊旁晃啊晃,颇有些撩人。只是在发丝之後的侧脸──
好脏。
他下意识攒了攒眉,然後伸出沾了水的右手。
楚楚偶然抬眼,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朝她伸出了手,并且越来越靠近。
就在余伊的大拇指碰触到她脸颊的那一瞬,楚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接着一双无辜的眼盯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
余伊用指腹和掌心轻轻一抹,将楚楚脸上的脏污擦去,露出底下白嫩如鸡蛋的肌肤,此时因为他的抚触,她的脸颊正透出浅浅的粉红。
冷静点、冷静点,人家只是替你把脸抹乾净罢了──楚楚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甫开了口,话还是说得磕磕绊绊地。
「怎、怎麽了吗?」为了缓解尴尬,她用手背搓了搓余伊方才摸过的地方。
一片滚烫。
「没事,」余伊毫不回避地看进她眼里,淡道:「只是想看清楚你。」
把小狗洗乾净、吹乾以後,楚楚终於匀出时间整理自己。她快速冲了个澡,出来见余伊的手臂和上衣也是脏的,回头从衣柜里挖出一套衣服,把他也赶进浴室里。
对冲澡没意见的余伊,却在看到楚楚手上的换洗衣物後,眯了眯眼。
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麽看都是男生的衣服。
「这谁的?」他问,语气不知不觉寒了两、三度。
楚楚没发现异样,还很热心地替他把东西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戴玮的。」
听见认识的名字,余伊吊着的心放下些许,可还是不愉快:「他来你家过夜了?」
「对啊,之前我们……」楚楚说着回过头,见余伊正盯着自己,表情不太对劲。她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虽有些模糊,却似乎不是能坦然说着这种事的状态,一秒心虚起来:「呃,之前过年时有只浪浪生病了,可宠物医院没开门,只好让戴玮来我家轮流守夜……这衣服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呵呵……」
她居然还有心情笑。
余伊不答,伸手把楚楚推出浴室,然後关上门。
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楚楚只觉得自己好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