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笑着随落樱进了殿里,随意的坐在太女殿下对面。
见桌上摆着一壶蒙顶甘露,也不客气,自己倒了一杯来喝。
脱下了腕上的佛珠,他随手拈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今日同殿下讨教一个问题」
「若是在莲花仙的脸上纹上桃花,会怎样?」
慕容瑾诺不用端着身份,乐得轻松,随意下了粒白子,不答反道「合着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八卦?方才在外面看戏,看得很开心?」
「堂堂佛尊,这麽有闲心?位子做得稳吗?」
白衣男子低头斟茶,不同於方才的随意,语气有些怨怼,幽幽一句「就是六根不净,才能坐稳佛门尊主的位子」
慕容瑾诺只得讪笑,那倒也是。
名义上,佛门尊主是佛门的主人。
实际上,佛门子弟不是在佛门禅修,就是在忙着累积福德,好把自己最後的杂念洗涤掉。
若有谁真达到六根清净的境界成佛,大多都会找个福泽深厚的地方躲起来,不问世事,了却红尘。
佛门尊主名号虽然好听,但对一心追求境界的佛门子弟来说,可不是什麽好差事。
「不会怎样,反正这桃花只是纹在她凡人的躯壳,恶心她一下而已」
慕容瑾诺有点含糊其事的意思,这闲话要是被传到九重天上的水君那里,她还能不被她烦死?
白衣男子一脸不信,狐疑的看向慕容瑾诺,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殿下,这敢做就要敢当……」
慕容瑾诺懒懒的答道「桃花仙会误会,以为莲花仙要抢她的活……」
「还有就是…运气会不太好…」
想当初水君拖着一身病体千求万求,让慕容瑾诺下凡时,好好照顾她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这点破事要是被传回去,水君很快就能杀下来……
慕容瑾诺扶额一叹……
水君怎麽就这麽溺爱她妹?就算被自己的妹妹狠狠伤过,依然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明明两个人都是芬陀利双生并蒂莲所化,这性情怎麽就差了这麽多?
「殿下,莲花仙的脸上若是纹上莲花呢?」
慕容瑾诺想起当年水君为了她妹妹和她大吵了三天,冷战了整整三千年,有力无气地说「运气会很好、凡间的莲花会认主,把自身部份福泽转到她身上」
唉!果然,‘’一时嘴快,一时爽‘’,凡人诚不欺我!
白衣男子瞧着慕容瑾诺的表情,有几分好笑「殿下,这话我又不会告诉桃花仙,我是那麽八卦的人吗?」
慕容瑾诺「……」你是!主要是我怕被水君知道……桃花仙算什麽?
慕容瑾诺斜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倒是想起了七万年前的一桩旧事。
佛门子弟多不愿意担任佛门尊主一职,殊不知这其实是一个修行的机缘。
比起佛门子弟,佛尊更容易得到芸芸众生的信仰和香火供奉。
不过也是有风险的……
只有真正清净了六根,半丝杂念也无,佛门尊主才可以成佛,否则就会永远被束缚在这个职位里。
七万年前,一位还算理会佛门诸事的佛祖和她吃了一盏茶。
她问道「怎麽选了黎千玺做佛门尊主?」
「他六根足足有三成杂念,能出现在佛门已是莫大的机缘」
那佛祖捻着自己的胡须,隐约有几分笑意「他就是六根太不清净,才会叫人选上」
如今看来,七万年年已过,黎千玺更加的六根不净了……
慕容瑾诺明眸一转,嘴角上扬,不知想到了什麽「黎千玺,你此番下凡,可是为了莲池里的芬陀利白莲?」
纵然黎千玺六根不净,做了七万年的佛门尊主,为人处事倒也得了几分点化。
他摇起了扇子,语气故作犹豫「确实如此」
「只是,不知这芬陀利白莲是不是同水君之妹莲花仙,一样得罪过殿下?」
「若是如此,本尊万万不敢将这等东西带回佛门……」
慕容瑾诺暗地里同落樱勾了勾手指,面上却是淡然,轻轻吹皱了一碗茶水「当年莲花仙差点害死她亲姊姊水君,如今水君还在九重天上闭关休养」
「孤如今只将她贬入凡间历劫,修身养性,已是轻饶」
「水君如此护着她,孤也不敢贸然出手啊…」
黎千玺「……」所以你在人家脸上刻桃花?听说莲花仙最讨厌的花…就是桃花……
果然是六界最不可惹的冥帝殿下……
把玩着桌上的紫砂壶,慕容瑾诺叹息「瑾怎麽觉得,莲花仙的记忆有些恢复了……」
「难道当初她未曾饮满三碗孟婆汤,就投胎转世了?还是有人在帮她?」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黎千玺心道,难得还有这位殿下怀疑的事情「殿下且放心,回去我替你多多打探」
落樱端来了莲心瓶盏,慕容瑾诺笑盈盈地将莲心杯盏向前推去「多谢尊者,尊者请喝茶」
黎千玺看着忽然出现的莲心盏,一时心惊,起身拱手避让「殿下!殿下!手下留情啊……」
慕容瑾诺将莲心盏收回,取一小匙,又从莲心瓶掏了几匙倒入莲心盏。
「佛尊确实是称得上心善二字,甫一听孤有疑心,便愿为孤打探」
「想来此次对佛门子弟…不过是有几分管教不周」
「夜露深重,恐有盗贼之辈出没,瑾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在外殿多待……」
黎千玺的嘴角开始大幅度地抽搐……殿下…您…但凡是六界的生灵,有哪个命不是握在你手里?你好意思说这话?
黎千玺想着自己此次下凡的初衷,嘴角再怎麽抽搐,也不敢开口说一个不字。
「今夜先劳烦佛尊下凡解决此事,後又得佛尊许诺打探,瑾心底实在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佛尊何不吃盏茶,再将芬陀利莲花带回佛门?」
黎千玺实在是不想吃这盏茶,做了最後的挣扎「殿下,何不看在水君的面上饶了小僧一次?」
「水君既是芬陀利紫莲所幻化而成,同这芬陀利白莲也算得上同门所出」
慕容瑾诺并不打算饶人「如今就是看在水君的份上」
「否则,这芬陀利白莲如何等得到佛尊?」
「瑾如今不过是想请佛尊吃盏茶,不想却被佛尊再三推却」
「莫不是,见瑾现下不过一个凡人之故?」
晚风徐徐拂来,却是吹得黎千玺心凉了半截,面上也出了几滴冷汗「……」你把话都说得这麽妥贴,我还能说什麽?
原先已料得讨不了好,佛尊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何不让小僧先行要事,再饮殿下的莲心茶?」
慕容瑾诺端了盏茶,吹跑了茶盏上的白烟「也好,不过得快些」
黎千玺随落樱走出殿外,祭出紫金钵,浮华法泽乍现,一下就将芬陀利莲花收了起来。
他认命地走回外殿,捧起了莲心盏,一口饮下。
"丝丝甜味在他嘴中散开,灵台瞬间明了些",黎千玺心想,佛门的诸位前辈对这莲心盏的恐怖之处,有些夸大不实。
"甜味在口腔散漫的舞动,至极却转换成辣,舌苔似乎叫人用火炙烧,舌根更是热辣如熔岩‘’
黎千玺脸上青红不定,待辣味退减,才稍得歇息。
"不一会儿,嘴角开始泛酸,缕缕咸味从舌下冒出,抚着受伤的味蕾,像是在安抚他,最後却悄悄漫苦”
却听慕容瑾诺道「自三个月前,芬陀利莲花才刚在莲池生出幼芽,瑾就特意在凡间打造了这莲心瓶盏,又是几番遣人搜寻材料,辛辛苦苦才酿制出这一小瓶」
黎千玺「……」不是!感情你三个月前,就算好有这麽一遭……大家不是朋友吗?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酸苦辣三味主交错,甜咸偶尔乍现,在黎千玺的嘴里唱了一出大戏;黎千玺顶着一张白脸,却愣是能让人看出五颜六色的意象。
落樱在旁盛了碗水递上,黎千玺却是不敢逗留,抢了茶碗喝水後,只得行礼匆匆离去。
慕容瑾欢瞧着落荒而逃的黎千玺,笑道「让他喝了莲心盏,也算得上是小惩大诫了」
「既符合规矩,也没了嚼舌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