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蟲不語 — 第7章:他的笑聲(上)

周一早晨,明亮的阳光洒在地上,昨天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残留在叶片上的雨滴在光芒折射下显得闪闪发亮,天空像是被洗乾净後的蓝宝石,蓝得澄澈而清爽。

李敏刚好踩着早自习钟响声,打着哈欠走进二年九班教室,教室里还有点闹哄哄的,李敏一眼看到唯一一抹静静地盯着课本的身影,微微一顿,便往那身影後的座位走去。

「小敏你今天好晚。」叶若兰看着她坐下後,偏头对她说着。

「我姊昨天打电话回来,我们聊太晚。」李敏把文具从书包里拿出来,并拿出她周末去买的一本空白无线的笔记本,开始加工画画。

「你在干嘛?」

「我决定要做一本夏子渊好朋友交流本。」

「哈哈哈哈,那是什麽啦。」

李敏抬高下巴,一脸得意地说:「当然是好朋友才有的交换日记啊。」

「······你当夏子渊是国中小女生吗?」叶若兰有点无言,但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於是嚷着自己也要参一脚,她也要当夏子渊的好朋友。

当然,此时坐在前座的夏子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国中小女生盯上了。

在两堂课过去後,夏子渊好朋友交流本正式加工完毕,也正式被取名『夏敏兰可欣晴的秘密日记』这个有点中二的名字,但因为太羞耻了,李敏私底下还是会直接叫它『交流本』,而此时第一页已经写满了各具特色的好几段文字。

李敏写的是交流本各成员的简短介绍,并在下面画了教室位置图,并简单规划如果上课要传交流本,应该透过哪几个安全的同学传递才不会被偷看。

叶若兰写的是放学後的聚会流程,并写上最近又有哪一间甜点饮料店很好吃,并画了一个表格,是下礼拜大家可以约会的时间,以及投票选出大家想去哪一间吃东西。

王欣仪则是写了自己小时候其实偷偷暗恋过三班的一个男生,并要求大家也说一个小时候的秘密,她才会告诉大家那个三班的男生到底是谁。

林诗晴写了三道数学题目放在上面求答案,李敏一看就发现是明天要交的数学功课之一,差点没笑出来。

游可菁最厉害,叫大家各自说出一件小时候看过李敏的糗事,她根本还没放弃要找办法确认夏子渊到底记不记得她,於是每个人都很捧场地爆料一件她的糗事,让李敏感到压力很大。

终於,神圣的交流本要传递到最後一个人,也就是夏子渊的手上了,大家都很紧张,并且表示害怕不敢看夏子渊拒绝的表情,所以把交流本交给李敏,让她负责交给夏子渊。

手上捏着画着兔子的交流本,李敏犹豫了一整堂课,终於在下课前十分钟,被叶若兰她们的眼神逼得拿笔戳了夏子渊的背。

夏子渊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一本笔记本被递到眼前,而李敏脸上带着豁出去的表情,夏子渊接过笔记本转回去,然後意外地,他看了一眼後马上拿起笔开始写东西。

李敏几个正注意着夏子渊的反应,一看到他收了,便都做出欢呼的动作,结果没过几秒钟,夏子渊递回来的一条纸条让李敏差点崩溃。

『要传给谁?』

李敏沉默了,将纸条递给探头探脑的叶若兰,然後自己再找了一张纸,恨恨地写下『你』字,再递给夏子渊,然後满意地看到他在看完纸条後瞬间凝固的背影。

下课後叶若兰几个聚了过来,一下子把夏子渊跟李敏的位置围起来,然後天南地北的聊着,实行着假聊天真监视的计画,夏子渊的桌上还放着刚刚上的课本,交流本被他摊开压在下面,他正低垂着眼帘盯着交流本。

李敏把手撑在桌上,一面跟她们聊着天,一面偷偷看着低头盯着交流本的夏子渊,他看得很认真,接着像写考卷一样,每一题都思考很久才动手写下答案。

结果大家都太在意夏子渊在写什麽,话题都很敷衍,到最後游可菁先笑了,说她们像鸭妈妈一样盯着丑小鸭,她们才笑着认真聊起了天。

「你说陈易齐约你下礼拜五去帮他挑他妹的生日礼物?」叶若兰双手抱着胸,口气不悦地说:「你干嘛答应啊?他根本就是假借名义要约你出去啊。」

「他妹很可爱啊,而且我跟她也蛮好的······」李敏还弱弱地抗议着,但马上就被打断。

「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诗晴哼了一声说:「我要是他我就直接告白了,哪有那麽多有的没的藉口。」

「你们在说什麽啊。」李敏傻眼,之前聊起陈易齐大家还没那麽剧烈的反应,结果经过上礼拜的事情之後,几个女孩好像就把他当仇敌一样对待,还开始胡乱说这种他喜欢自己的话,李敏委屈地开口:「他才没有喜欢我好吗?干嘛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

「李敏某些方面真的很迟钝欸,之前眼镜学长的事也是。」游可菁耸耸肩。

「这又关眼镜学长什麽事?」李敏更委屈了。

「说真的,我们之前不戳破陈易齐的意图,是因为他没惹到我们,结果他上礼拜那麽白目,我们当然不会继续置之不理啊。」

「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啊······」

大家集体吐槽她最好是,还举了一堆『陈易齐喜欢李敏』的证据出来,李敏敌不过她们,只好自己一个人碎碎念,下意识瞥了一眼正在写东西的夏子渊,便是一愣,夏子渊不知道写了什麽,好看的侧脸透着微红,挂着灰白色助听器的耳朵则是已经红得能够滴水了,白红相映,竟让李敏看得呆了。

「喂,李敏,你有没有听到?」

一声叫唤将李敏拉回注意力,她不自觉伸手去揉自己的耳垂,然後呆呆地说:「我没听到。」

说完,果不其然就被叶若兰几个给打了,直到她被她们架着挠痒,她讨饶着答应礼拜五绝对会带她们一起去,她们才放过她。

上课钟响,王欣仪、游可菁还有林诗晴依依不舍地回到位置上,没想到夏子渊写了这麽久,大家明明就随便写几句屁话上去而已啊,根本不用三分钟。

这一堂是历史课,历史老师是个讲话有点台湾国语的老伯伯,每次讲到激动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偶以前的时候······』、『粉久粉久以前······』之类的可爱乡音,大家都会表面上认真听,私底下偷笑。

所以李敏一直怀疑夏子渊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说什麽,就算老师用麦克风很大声地讲课。

听说二年九班的老师们都有被特别叮嘱过,上课一定要用麦克风,大声一点没关系,只要讲得清楚让转学生听得懂就好,为了这件事似乎还有隔壁班的老师抗议过,因为讲太大声影响到他们教课,结果校长却叫那个老师也用麦克风讲大声点就好,最後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也被叶若兰说成夏子渊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的证据,因为校长根本偏心偏到南极去了。

当然,现在让夏子渊不是认真上课,而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的几个罪魁祸首,没有任何一丝心虚的意思,完全没有觉得对不起校长的用心良苦。

此时,夏子渊终於写完了,阖上笔记本,然後偏头递给李敏,再转回去上课,李敏差点感动哭了,身为头香的她一点也不理会叶若兰虎视眈眈的眼光,直接打开笔记本看了起来。

夏子渊漂亮的字在空白的页面上特别显眼,他在每一个人的留言下都认真地回了,就算是自己那个没什麽意义的成员介绍,夏子渊居然针对每个人做了一个小回应,比方说李敏在自己後头写的珍珠奶茶控,他就在下面回了一句『珍珠真的很好吃』,还有写着夏子渊简介後头的转学生三个字,被他加上了『请多多指教』几个字,李敏突然就觉得自己应该要再认真一点写这个交流本才对。

继续往下看,夏子渊在叶若兰画的时间表上勾了周三跟周五有空,想要去的是李敏也打勾的一间冰淇淋店,然後在後面注明『天气很热』,李敏看到便笑了。

甚至王欣仪写的那没什麽人回的小时候秘密(因为大家其实早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三班的哪个男生)他都回了,写着小时候很怕黑。

夏子渊没有合群地忽视林诗晴的数学题,上面写着他数学不好帮不上忙,看起来根本没发现是回家功课,这也被李敏发现夏子渊搞不好也是要交作业的最後一天才写的那种人。

视线落在游可菁写的话题上,李敏略过上面那一大堆爆料,直接看到夏子渊留下的几行字,耳朵立刻热了起来,忍不住用手去捂自己的脸颊,那上面写的不是什麽糗事,而是『李敏小时候很漂亮』这种让人脸红的话。

越看脸就越热,李敏只好暂时移开视线,去盯夏子渊的後脑勺,心里想着,原来夏子渊以前觉得我漂亮啊······不对,他果然记得我嘛!

这麽一想,李敏立刻兴奋地提笔就开了新的话题,问他国小毕业之後搬家去了哪,转回来之後有没有马上认出她之类的屁话。

就这样『夏敏兰可欣晴的秘密日记』转了一大圈,直到下午才从夏子渊那里又回到李敏的手上,这时候笔记本已经写到第五页去了,李敏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本重点看了一下,才慢慢翻回去细看。

原来夏子渊那时候是因为他爸爸的工作关系,所以全家搬到外县市去住,他国中上的是特殊学校,里面大多也是聋哑人士,直到今年才搬回来这里,念一般高中。

在叶若兰问他除了周三周五之外的放学後在干嘛的问题後面,他则写着在上家教。

忽略大家在『李敏小时候很漂亮』後面一大堆的调侃,夏子渊被大家逼迫要再讲一件李敏的糗事,他写了『体育课的时候为了躲球摔倒了』,这种李敏本人都已经忘记的事情。

而在李敏问他有没有马上认出她的问话後面,夏子渊用格外漂亮的字写着『有』,让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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