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姑娘行不行(一) — 9

我躺在舒服的床上,薰衣草的味道包围着我,感觉十分地放松。我翻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却被这舒适过头的一切给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柔和的光线让我的眼睛马上就适应了。

这里是哪里?我困惑地从床上坐起,半眯着眼,手抚着头,身上的衣服不是原本的衬衫,而是轻柔宽松的丝质睡衣,让我惊讶的是,我没有穿内衣。我惊呼一声,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小姐!您醒啦!」一位穿着全黑连身裙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恭敬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你是谁?」我瞪大眼问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我名叫小安,是您的贴身女仆,以後您的起居都是由我负责。」她面带笑容地说。

她年约三十,看起来相当亲切有礼,行为举止明显的是受到专业训练,不能出错,一切洽到好处,永远不会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

「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她点点头,「是的!睡衣是按照您的尺寸订制的,您有哪里感到不适吗?」

「有点太大了。」我说道。这件睡衣只要轻轻将袖子往下拉就可以整件被拉下来了。真是太煽情了。

「那麽我请师傅再来为您重量尺寸吧!」

「量尺寸?」不用了吧!「算了啦!我穿自己的睡衣就好了。」我闷闷地说,感到无力到不行。虽然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让我回家收拾自己的物品,但我死都不想再穿这件衣服了。

身为万能高中生的我,生平第一次无法排解内心的低潮,从离开饭店到现在,我一直处於相当沮丧及无奈中。我没有为「王妃」这个身份感到一丝雀跃,甚至一想到以後也许真的要和粗暴男结婚而感到害怕。

我无法和任何一个人共处,那会让我窒息。

而粗暴男对我的感情更让我备感压力。他是女人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大家都期望成为他的王妃,可是我却对他没有一丝悸动。我现在非常害怕看到他。

「小姐!再过半个小时晚餐就要开始了,国王说要是您醒来就请您和他们一起用晚餐。您要前去用晚餐吗?」小安问着我。

我摇摇头,「请你帮我向国王说我累了,明天我再去向他请安。」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应酬任何人,而且对方还是国王,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小安先是惊讶地看着我,随後恭敬地说:「好的!我明白!那麽就请您休息,我先下去了。」她向我行个礼就走出房间。

我将脸埋在双膝中,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房间右边有个更衣间,里面放了四大衣柜,一面墙上都放满包包,另一面则是鞋子,正中央有个正方型的展示柜,里面则是首饰配件,全部都是名牌,而且都是我的尺寸,女孩们的梦想更衣间,就是这个样子吧!

晚上十点,我在衣柜里找了套运动衣穿上,在房间里闲晃了一下,KingSize的大床上铺上舒适的床单:床的旁边是书桌,上面放了台笔记型电脑,文具用品一应俱全;大书柜里放满了世界名着,有些甚至是首刷本(古董级的书竟然就送给我了吗?真是太大方了);房间中央有一整套薰衣草色的沙发组,上面有几个抱枕,还附上六十寸的液晶萤幕和音响组,旁边还有CD(有各种音乐类型甚至还有时下最新流行歌曲)及各款游戏机(嗯……我才不玩那些东西呢!)。我想像自己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抱枕,一大块的巧克力蛋糕,一杯香浓的巧克力牛奶,放上我喜欢的电影或CD,悠哉地渡过某个午後,但前提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舒服的家。

这个房间简直是青少年的天堂,可是我一点都不感到兴奋。他们想把我一辈子关在这里,所以才拿这些东西来麻痹我的痛苦。

我走到外面的露台看夜景,凉风吹着我,我的房间在二楼,对面还有一栋二层楼的建筑,不知道是谁在使用,或是做什麽用的,目前那边是暗的,没有灯光,所以无法从这里看到里面的样貌。我会好奇是因为站在那里的露台是可以看到我房间,也就是说,我得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不然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我底头往下看,底下中庭,有三、四个穿西装的男子四处观看,应该是守卫之类的,看到我在看他们,他们有礼地向我含首。往左边看去是花园,花园走道旁摆着黄色矮路灯,灯照在绿草及花圃上,晚上走在小道上看着那些花草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再过去一点有一个鱼池,上面还有一个小桥可以让人站在上面看鱼,从我这里可以听到鱼池的打水声,使夜晚不全然是安静无聊的。

我想起昨天悠哉地坐在公园里,那时我是全天下最自在的人。不用为考试烦恼,还有放任我的父母(生日蛋糕还剩一小块放在冰箱,早知道昨天就先回家吃掉它了)。才过一天,我的人生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自在闲适已远离我,往後我的生活必定是为人群所包围,一举一动成为众人的焦点,唯一能从事的事业是公益……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爸妈应该很担心我吧!还是会很开心呢?因为我是王妃,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吧!我应该要打电话给他们的,但我却没动力这麽做。

我连对我爸妈也是没有感觉的,我喜欢他们,可是却不爱他们,这是我对「人」最大的反应,我觉得自己冷血得很令人讨厌。

我想爸妈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从不向他们撒娇,也不太亲近他们,虽然不会摆出不耐烦的表情,但那种冷冷的态度更令他们难受。尤其是妈妈,她希望和我无话不谈,像朋友、像姊妹般的亲近,我从她眼神里看出那种渴望,但我却一次次地将她推开。有时我会强迫自己表现的热情一点,但他们的眼神却显得更受伤,似乎在责备自己让我勉强做我不想做的事。所以我和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乐融融,但实际上我们很小心翼翼,他们深怕踩到我的界线,而我也怕自己的冷漠伤害他们。

混乱的一天让我紧张到不行,今天除了早餐外我就没吃东西,而我现在肚子饿的咕噜噜叫。我说小安呀!我说不和国王吃晚餐并不代表我不吃晚餐呀!真是一点都不贴心。

突然我的房间门被打开,粗暴男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敲了门,但你好像没听到,所以我就自己开门了。」他带着歉意说。

「我没听到。」我站在露台看着他,一点都不想走进去。

「你好点了吗?你昏倒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我没事了!」我才被那个阵仗吓到腿软呢!

微风吹着纯白色的窗帘缓缓飘动,我真想就躲在窗帘後面,永远不要靠近他。

他将东西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看着不肯移动脚步的我,叹口气说道,「进来吧!我帮你拿些吃的东西来。」

我心里抗拒着,但理智又告诉我别违抗他,他是王子,惹他生气,他是可以想办法惩罚我的。於是我认命地走进房间,没将窗户关上,留住一个出口会让我比较安心,

我边走边问道,「为什麽不是小安送来?」

「她休息了!当你说你要休息时,就是她的下班时间。」

「她说她是我的贴身女仆。」

「对!但她也需要休息。」他说的好像我会虐待她似的。

「那我需要她怎麽办?」

「你可以拉床头的那条绳子,会有人来帮你。」他指了指床头。

我点点头,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另一边,明显地不打算离开。

我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看着他问道,「你不累吗?」

他露出苦笑,「我听的出来你想赶我出去。」他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地看着我,「你哭过吗?为什麽眼睛红红的?」他皱起眉头,又露出那种舍不得我的表情。恶!

「嗯!对呀!哭了半个小时吧!」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因为想你父母吗?」

不是!是因为你一直缠着我。我又再次耸肩。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递到我面前,「打给你父母吧!」

我迟疑了一下才取过手机,然後放在床上。

「你不现在打吗?」

连这个都要管!

「他们应该已经睡了吧!」我说道。

「他们一定担心到睡不着觉。」

那你还把我的手机丢掉!

「我不想现在打!」我不耐烦地说道。

他靠在椅背上,手撑着头眯起眼地看着我。「你对你的父母也是这样吗?」

我不悦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无法感受别人的感受,也无法对人有感觉,这是你的问题吧?」他继续说道,眼神认真地看着我。

我耸肩不语。虽然这是事实,但我非常生气他就这麽说出来,好像我是个有缺陷的人。

见我不语,他又轻叹口气,「我父亲觉得你是个特别的女孩。」

我瞥了他一眼,露出好奇的表情。

「小安和他说你不想和他吃晚餐,他觉得你是个很可爱单纯的女孩。」

「我明明请她说我在休息。」我激动地说道。

他笑着说:「小安不会帮你说谎的。」

难怪那时候她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在心里对小安打了个大叉叉。

「那她就应该坚持请我去和你父亲吃晚餐。」

他摇摇头,「她不会违抗你的决定,这是一个仆人该有的本份。」

这些我都不知道好吗?我幼小的心灵又开始崩坍了。

「别紧张!没人会放心上的,大家都了解你对一切都很陌生,还没做好准备,就算你犯错也没人会苛责你的。」

「是喔!」

我将剩下的吐司全塞入嘴巴,然後一口气将牛奶喝完。

「我吃饱了!」再次对他下逐客令。

他拿起托盘,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好吧!不打扰你了,我希望你在这里可以尽量放松心情,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我们都对目前的状况无能为力。如果你需要人陪,我很乐意到这里来和你说说话。」

「我不需要人陪,一个人我比较自在。」我不留情地拒絶他。

他点点头,眼神又有着难掩的失落,「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八点我们要一起和我父亲和母亲一起用餐,小安大概七点会来这里帮你准时赴约。早餐过後我希望你可以一起和我去见斐基,我想他应该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他干麻一直说我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人是他,如果他不要一直缠着我,我会过得开心点。

我气愤地对着他大叫,「我才没有问题呢!王八蛋!」

想不到他一点都没动怒,反而优雅地笑着对我摆出伸士的鞠躬,「晚安了!我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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