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易在公司停车场等得有些失了耐性,一个小时前接到袁洛语的来电,说何晓风一个人在公司喝酒还打算开车,自然知道袁洛语通知他的用意,回家匆匆换了一套衣服又赶来了公司,只是一个小时过去仍然不见何晓风的身影。
手机铃声响了,何晓易看是袁洛语的来电,不假思索接了起来。
"洛语...我在公司...还没看到她人...我打算上去找..."
电话里,袁洛语听到要上去找何晓风,只说让她一个人待一会也好,只是不知道何晓风又会把自己喝成什麽样子。
"妈咪,我洗好了。"
梁语风的声音从厕所传了出来,袁洛语匆匆断了和何晓易的通话,起身给儿子拿一套全新的睡衣走向厕所。
"妈咪今天上班好玩吗?"
"上班哪有好玩的,你长大以後就知道了。"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阿姨叔叔们都很好相处的,都是好人。"
"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要帮你出气。"
袁洛语笑而不语,静静地帮梁语风穿上衣服,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生活的人情冷暖,更不用说根本无法体会的无奈和无助,但是这孩子却在她和梁俊衍协议离婚的时候表现得出奇冷静,或许她该庆幸的是孩子还不懂那麽多事情,只知道爸爸妈妈要分开,却不知道这是人生当中不可逆的一场失败。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靠出气解决的。"
"那要怎麽解决?"
"小风你乖乖长大,好好念书,以後你就会知道了。"
孩子的教育啊...
袁洛语开始思考,梁语风也到了要上小学的时候了。
突然,她想起临别前梁俊衍给她的那本存簿,那是法院判决之後梁俊衍每个月必须给付的赡养费和孩子抚育费,直到梁语风大学毕业。
或许她该让梁语风去上一些衔接课程了。
"何晓风...何晓风..."
和袁洛语通完电话的何晓易立刻上楼去找何晓风,光是想到喝醉酒的何晓风是什麽样子,他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只是,他一转进去办公室,没看到他想像中该有的画面,何晓风双手敞开搭在沙发椅背上,仰起头闭着眼似乎是在休息。
"见鬼了...你居然没发酒疯..."
"我应该很久没有发酒疯了。"
以为何晓风醉的睡着了,何晓易自己咕哝着,伸手抓住何晓风两只手就要把人拉起来,哪知道何晓风真的只是眯眼小憩,突然出声吓得何晓易差点要喊出声。
"是是是,也很久没有人打电话叫我来带你回家了。"
打电话?
何晓风睁开眼睛,现场满满的酒气都不用说她那双眼此刻有多麽醉意浓厚,努力在脑海里翻找着稍早和袁洛语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应该也是第一次。"
"我不用问都知道你为什麽又这个样子。"
"那你还要这样做。"
是啊,他千不该万不该,没找谁商量过就这样擅自决定了让何晓风和袁洛语重逢,还用那种不留余地的方式,但是,看着何晓风过来的这些年,他始终不认为何晓风好了,最起码能正常地去拥有另一段情感,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更让他不能信服秦湘琪那套已经痊癒的说法。
"既然逃避不能解决你的问题,那就换个方式。"
"怎麽...哥你的说法竟然跟秦湘琪是一样的..."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妈会反对,这次我不会退让。"
目光转向坐在身边的何晓易,何晓风有些讶异她哥哥这样的转变,记得刚开始,何晓易也是帮着阻止她所有对袁洛语的念想。
"你们都不曾想过,我不是很想再见她。"
"或许是你习惯她带给你的伤痛,有形无形的都好,你只是习惯了,但不代表你不怕,你不想见她是因为害怕那样的痛又一次重演。"
"你都可以当心理医生了我还需要秦湘琪吗。"
"晓风,你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从前的你热情善良,遇见袁洛语之後你开始变了,变得现在这个连我都觉得陌生的何晓风,我不奢望你能变回以前的你,我只希望你不要一直荒废下去。"
有时候有些话,人们常说...不,应该是说,自己家里的人常说,家人讲十句抵不过外人的一句话,但是有些话,真的静下来听家人说,却是异常的刻骨铭心,或者说更具渗透力。
"我相信,妈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何晓风睁着眼,感觉眼眶又一次灼热。她不是一个不会反思的人,相反的,她总是想得特别多,她是多愁善感的,她总想着变成一个能够为别人撑起世界的角色,她的妈妈、何晓易甚至是她所带领的部门,她与生俱来的领导特质造就了她强人一般的性格,她的世界里不容许她有任何脆弱,最起码她自己不允许,即使已经无法回头,她也不会露出一丝软弱。
她一直不想让别人担心,却不知道其他人似乎只是在配合她的演出,假装有关她的一切都很好。
许久许久,划破宁静沉默的是何晓风吸鼻子的声音,何晓易转头看她,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哭了?
"难得你不是在发酒疯的时候掉眼泪。"
"难道一定要发酒疯才能哭。"
"当然不是。"
何晓易一把揽过何晓风,让她窝在自己怀里好好哭个痛快,一边安抚着何晓风有些失控但也缓慢流泻的情绪,总说哭出来就好了,此刻何晓易倒希望真的是哭了就好了,他这个妹妹在情路上太多坎坷,受了太多的苦痛,总该要有解脱的一天。
"想好怎麽面对她了?"
车上,何晓易看着情绪稍稍平复的何晓风,无心地问着,到了这一步,直来直往总比拐弯抹角要有效率的多。
"实话?"
"现在你还想跟我扯别的?"
右手靠在车窗边,何晓风咬着食指第二节关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想要避而不答,何晓易也不追问,她愿意去想也好,只是谁也别想改变她的最後结论。
"伤害总是会大於喜悦。"
长大若是人必经的溃烂,那麽现在的她,怕是要从那溃烂之中再成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