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央特别喜欢拍照。
不过倒不是要多认真的研究光影焦距拍出专业的摄影作品,而只是想拿着手机,随时单纯的纪录自己不愿遗忘的某一刻。比如因下雨天浸湿鞋子而感到倒楣,所以烦心的留下罪魁祸首;又比如在平凡间意外收到朋友递过来的饼乾和巧克力,所以开心的想保存这个小确幸等等。虽然曾被郑可柔调侃是杂事纪录簿,但她觉得,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就可以把不可逆的时光变成独一无二的映象,每一张照片都是唯一,夹杂着日期、天气、场所及故事,叠加在一起就是她的一生。无论是曾经美好却已逝去的,或是延续至今的幸福快乐,都是实实在在证明了她活着的证据和付出的情感。
她是特别容易活在回忆里的人,特别容易拉着回忆感伤现今、又特别容易被回忆推进。李央也知道总是驻足回首不太好,可就是忍不住。
照片里时常能流露出不复存在的过往,看的时候偶尔叹息。
时而怀念,时而孤独。
人来人往是常态,却始终难以习惯。
然而,除了手机之外,最近她对即可拍特别着迷,一连在网路上买了四五台不同色调的底片,有复古、粉色、黑白、彩色和紫色滤镜,光明正大的宣布正式入坑。
还记得在大学毕业前一个月,她特地将复古滤镜的即可拍带到学校,找几个要好的朋友相约课後或课间下课,带着学士服一起到处跑、留下大学生活里最後一个月的青春。接着李央更是用心的去照相馆将底片冲洗出来,再到家具卖场买了相框,把洗好的照片谨慎的放入相框里;在这之前,她还神神秘秘的请拍照的朋友们写下一张「现在最想说的话」的字条和当天的日期。连带纸条一起安稳的放入相框里封存。
「我想让你们以後怀念大学生活的时候,能看到这张照片而後打开相框抽出字条,读着自己当时写下的文字然後笑出来。」当成毕业礼物送出去时,她一一这麽说。
相框由牛皮纸精细包装,里面也放了一张李央亲手写的小卡:
能为大家做的就是这麽点事情了。请你要记得,自己被灿烂的爱过。也许未来的茫然和压力会让你丢失一部份,但却也能得到一部分,人生本来就是分分合合,无论是周遭,或是自己。时间的冗长会把所有大脑记忆搅和在一起,所以可以不用想起我,但我永远都在。
无论以後是否还会相见,越长大,她越喜欢在一个阶段里花时间来好好告别。
跟自己,也跟他人。
似乎这样,就可以在未来回想时,不要对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早已的变异时空,这麽舍不得,和放不下。虽然不晓得有没有效,但至少佯装对告别的坚强和潇洒是目前唯一能植入心脏安抚自己不安和焦虑的晶片了。
她不擅长说再见,总在学习。
谁会知道,当她写下「可以不用想起我」时,哭掉了半包卫生纸呢。就像只剩她独自在世间行走的模样。
这次来韩国,李央也免不了把全部的即可拍都带来。毕竟如此难得的机会,当然是想兴奋的把每分每秒的新奇都记下来呀!
来到首尔的第三个星期,语学堂已经正式开学了。就读上午班的李央为了不迟到,只好将早餐挪到学校的便利商店选购,通常只是一份奶油面包配上一瓶牛奶;而她会在平日下午一点钟下课时,沿着回家路线走到特定的小吃店,点下一份辣炒年糕和血肠外带回家,特别饿的时候还会再多点一份紫菜包饭或麻药饺子。
李央每次一进到店里就会和店员奶奶们打招呼、偶尔也会聊聊天,以及由於来到首尔的三个星期近乎每天都光顾的缘故,导致小吃店的奶奶们都对她非常熟悉,三不五时就会塞几串鱼板给在等餐的李央,让她喝下几口热呼呼的鱼板汤再离开。
今天周五,老师特意举办了小型同乐会促进彼此多加认识,所以延後了两个小时才下课,走出教室时只顾着和新朋友们聊着天,缓慢又时而停留的步伐让李央意外的多花费了二十分钟才回到家。
小吃店正值休息时间,肚子里只添了一些零食相当於空腹的李央回到家後,立刻打开冰箱先吃下三块牛奶巧克力,而後坐到书桌前漫无目的的滑着手机思考要叫什麽外卖。突然一个想法就窜进脑海中──
「欸咦,还是我去东澈开的咖啡厅怎麽样?」她对着桌上的胜宰立牌说。
临时起意的想法显然可以完美的成为迎接周末的开端,她想,况且周五下午相较假日而言应该会少人一些。於是李央就这麽带上笔电、相机和行动电源,预计在东澈的咖啡厅里待上两个小时、避开下班高峰期接近晚餐时段再回家,这样刚好就能去小吃店买份泡面加饺子当晚餐了!
收拾好家当的李央佩服自己,这完美无瑕的行程规划的可真周到。
而且说不定还会遇见东澈去咖啡厅里找妈妈聊聊天。
哇,想想都觉得兴奋。
李央走下楼梯,努力压抑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和脑海中浮现看见李东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反应;然後更努力的告诉自己:偶遇是运不能强求……
虽然只起到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作用而已。
不是,这换谁身上,谁不紧张期待兴奋雀跃并祈祷发愿。
一出地铁,只要走十分钟就能见到东澈家咖啡厅的招牌,纯白的背景上有着悠闲简单的灰色线条,写着「L\'automne」;据悉是法文「秋」的意思,融合了李东澈喜欢的橙色秋季和法国。李央立刻拿出还剩下三张可拍照片的黑白滤镜即可拍,朝着店名乔好角度、按下快门;再拿出手机补上彩色版。
推开玻璃大门,果真如李央所想,周五平日下午的咖啡厅不是很多人,一眼望去店里大约有三十个座位,目前只有八位客人。李央庆幸自己挑对了时间,要不然若是在假日前来,便会像之前好几位粉丝发过的照片一样:三十个座位坐好坐满,店内拥有人山人海的热闹。到时候她可能会因为人数而却步。
选好明亮的靠窗座位後,李央就到柜台挑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和一杯冰奶茶结帐。今天店里貌似只有两位职员,平日除了职员之外,听说也会有东澈的父母或妹妹前来咖啡厅帮忙,偶尔也跟粉丝聊聊天;东澈则是常常突击咖啡厅,在大家惊喜的目光下带走几杯拿铁,发上社群网站尽责的宣传。
不到五分钟震动铃就响了,餐点到齐时不免俗的要先让相机吃。於是李央又选出复古滤镜的即可拍,连着窗外的明媚一起将时间静止,再掏出手机着重将食物放满版面,拍下特写。
小心翼翼用叉子切下蛋糕尖端,嗯,她知道,吃进去的,是名为幸福的快乐。
满足又贪恋的小口吃着蛋糕、配着奶茶,幽静的店里放着抒情的西洋乐,这让李央非常享受。好像时间都魔法似的走慢了,一切都如此悠然。
阖上手边的笔记本,李央在心中感叹,总算复习完了。
花费将近一小时专注的盯着电脑,让她吃不消的在结束时伸长手臂,闭上眼睛扭扭脖子,感觉都快脱窗了,连蛋糕都被忽略的剩下了三分之一,幸好还是甜滋滋的。
办完正事正准备感到无聊的李央,兴致突然一来,拿出只剩两张可拍照片的即可拍,眯起左眼,透过小小的视窗左右环顾店内,然後——
她就看见一个可爱的大宝贝对着她的镜头笑着比YA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