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什麽人,是做什麽的?」
海遥觉得她们的对话渐渐荒腔走板,朱夫人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笑容可掬,优雅地等着回答,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爸妈务农,弟弟在开民宿……」
「民宿啊,听起来可真棒,快给我地址,改天我要去住住!」李凤娟兴奋地双手一拍,耳垂上闪亮亮的垂吊式钻石耳环激烈晃动。
如洪锺般的大嗓门让海遥脸颊辣红,她可以瞄见站在远处的服务生交头接耳,憋笑的表情。
「朱夫人我──」
准备逃脱的说词来不及讲出口就被打断。「我看你没戴婚戒,还没结婚吧,嗯?」
年龄不是问题,他们朱家如果能娶到这麽一个儿媳,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可真是太好了!「有男朋友了吗?」
「……」
「我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在台湾也没几个朋友,我看见你挺喜欢的,希望你们可以见个面,彼此做做朋友好吗?」
「这不是凤娟吗?」
海遥猛回头,看见老董正走过来,伸出手跟朱夫人握手寒暄,她赶紧站起身。「董事长。」
眼神一扫,贵宾厅附设的会议室跟她们在同一区域,这时门口站着三位总经理以及各自的秘书,手上都端着笔电跟记事本,一付刚结束会议的样子。
「怎麽一个人,今天有要上课吗?」董事夫人们都会安排插花课或是历史课之类的,找个主题彼此聚聚连络感情。
「没有,我是来找海遥的。」
「海遥?你们这麽熟我都不知道,汪经理可是我的左右手,可别挖走了她,不然我失去一只手就无法做事了!」朱家还投资其他事业,老董的顾虑其来有自。
汪海遥觉得荒谬至极,董事长跟总经理在开重要的会议,她却在门外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谈起私事甚至感情事,还是在上班时间的公司内。
「没的事,什麽挖角,我啊是想──」
「董事长,我有下一个会议要主持先走了,很高兴看到您朱夫人,请慢聊。」原介廷出声,说话有礼却无笑容,转身大步走出贵宾厅,秘书还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我也还有会要开,谢谢您朱夫人。」
「哎!民宿地址记得要给我啊海遥,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李凤娟不死心呼喊,这一头热络另一头却急着想落跑,孟董看来看去充满兴味。
「会的。」民宿怎麽会是拜访,是要登门做什麽?海遥不敢想,快步走到电梯前连按了好几下电梯键。
忽然胃一阵翻滚,她强压下去。这是害喜的现象之一,忍得住就忍,她时常这样做,书上也说不会真的吐出来。
但这次一股恶心感冷不防从背脊一路窜上来,她摀住嘴直觉找厕所。
贵宾厅内有董事长跟员工在,冲进去太明显,另一边是玻璃门管制的行政贵宾楼层,玻璃门後就是厕所的指示标志,她看到了,但没特殊房卡她根本进不去!
呕吐感一阵阵涌上来,她的脸白得吓人。
「哔」一声,一只手越过她头顶感应了卡片,玻璃门自两旁滑开,海遥一股脑奔进女厕,关进其中一间厕所大吐特吐,顾不及违反了员工不得占用供客人使用之公共设施的规定。
阖上马桶盖冲了水,她吐了一堆东西到最後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简直快虚脱。
是在逞罚她先前太过压抑想吐的慾望吗?到底是哪本书上写说孕妇只会乾呕不会真吐的?
正当这样想时喉咙又一紧,她掀开马桶盖趴在上面乾呕,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这小东西是来折腾她的吗?
恍惚出了厕所洗漱,她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没胆子出去。刚刚是他帮她开的门,她知道他一直等在外面。
「生病了吗?」低沉男嗓传来,她一吓,他竟然大摇大摆走进女厕,好整以暇地倚在镜墙旁。
「还是相亲的压力太大?」冷淡的眼光无情绪,就如同这一个月来他见到她的一号表情。
她在躲他,他也没给过她好脸色。
员工旅游那天他跟她换房间,说要跟孟之雁同房让她翻来覆去一夜无眠,事後想想这根本不是他的个性,他是为了激她,她也成功被激怒打他一巴掌。
这男人总是有本事开发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在性格。
第二天早上集合领队向各位报备总经理昨晚来突袭检查,看大家玩得开心自己也放心,半夜就驱车北上回公司,顺便称赞大家有这麽一位贴心的总经理。
这可苦了不知情的秘书,她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搭计程车,赶高铁回台北上工。
「朱夫人有意思投资珠宝店,她想在饭店设柜,顺便问我一下公关的事。」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撑着头,海遥现在才知道这些都是李夫人假造的藉口。
她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她不愿再忆起刚才的场景。
「是啊,她是在帮她儿子做公关,你就像一块待价而沽的肥美鲜肉。」
「你误会了。」她淡淡开口,嗓音如朵白云般轻飘,下一秒这朵白云「咚」地一声往下坠,原介廷眼明手外接住她。
「下午请假,我送你去看医生。」眉头紧拢,一号表情多了些担忧。
海遥打起精神站稳身子。「我没事,只是最近睡得少累了。」拉下他放在她额上的手,突然听见由远而近的谈话声。
「晚上的喜宴场地都没问题了吧,还有什麽需要追加的吗,跟我说一声我立刻去办。」
「可以的,台北我不熟,您来处理就好。」
厕所外是一条长廊,她们就要进来了,这时候他要出去也会被撞个正着,海遥紧张地看向他,他却对她无奈耸了个肩,一点都不慌张。
情急之下她拉他进了女厕,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