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信义诚品,云伴月围上了围巾,本来就小的鹅蛋脸显得越发玲珑。
「你多高?」鬼使神差下,我脱口而出。
她歪头想了想,「不高,好像才166」
「哇,166很高好吗?」才175的张其开口乱叫。
「175的,你闭嘴。」我笑骂。
「181了不起啊。」他反击,「我矮我骄傲啊。」
云伴月静静地站在一旁,嘴角含着温软的笑。
「真好,羡慕你们感情那麽好,你们其实还蛮像的耶。」她声音含笑。
「哪有!」我和张其同时反驳。
「我那麽高他那麽矮。」我呛。
「我那麽幽默他那麽面瘫。」张其反击。
「我那麽玉树临风他那麽獐头鼠目。」我回敬。
「我那气宇宏深他那麽斗筲小人。」他反赠。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你们两个都鼻歪眼斜啦。」云伴月跳出来站到我们中间,试图阻止我们继续互相伤害。
我和张棋原本正要点头同意她的话,突然惊醒......
「你骂我们鼻歪眼斜?!」我和他同时怪叫。
「对啊。」云伴月无辜的点点头,「不然要说伤风败俗妨碍风化吗?哎呀呀,话讲太白不好喔,伤感情啊。」她故作老成的摇摇头,摇完拔腿就跑。
「云伴月!」我和张其立刻追上去。
在广场前嘻笑打闹了一阵,云伴月的围巾忽然投奔自由,飞向属於它的多彩蓝空,不畏远方狂风或暴雨,不惧远方天雨或天晴......好吧,我承认,这是从国小毕业纪念册的封面学来的句子。
「啊!」她忽然间尖叫,害我和张其吓了好大一跳。
「我的围巾!」她的声音忽然比平常高了八度,你要知道,云伴月的音高在女生里面还算是中间的,忽然飙高那是非常吓人的一件事。
冬天的东北季风不小,一吹,就把她的围巾吹到了树枝上。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不管,我要先讲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和张其和云伴月都不会爬树。
好消息是那树枝不高,只是我们刚刚好勾不到而已。
「怎麽办?」她看起来有些着急和焦虑,眼睛瞬间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作为在场的两个男的,我和张其面面相觑,「要不......找人来帮忙把围巾勾下来?」我小声提议。
张其也想不到什麽办法,只能点头认同。
「你们需要帮忙吗?」一阵低沉且有威严的声音在我们背後响起。
我们三个同时转头往回看,看到两位警察。
云伴月看向其中一位时,一怔,随即扬起一抹疏离的,娴静的,专属於云伴月大家闺秀的笑。
「麻烦您了。」
我们在一旁看着警察用警棍把围巾勾下来,折腾了一阵,围巾刚刚好随着风势落下,落在云伴月怀里。
她疏远而不失礼节的敬了礼,扬声道:「谢谢您,刑警大队郑副队长。」
然後,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人一样,转身,慢慢走远,而我只能在原地目送她独自一人离去......
「郑队,你认识她吗?她怎麽叫的出你的职称?」另一位警察开口说道,瞬间拉回我的思绪。
「好像有些眼熟......」被称作郑队的男子开口说道。
我拉着张其队两位警察道谢,「谢谢您们,我代刚刚那个女孩再次向您道谢。」虽然我很不屑这些虚假的客套,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必须有的......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警察。
「不会,举手之劳而已。」郑队微笑,挥手向我们道别:「有缘再见。」
我们也挥手道再见。
「云伴月去哪了?」等他们走远,我转头问张其。
他回我一个茫然的眼神。
我们互看了三秒......
「云伴月不见了!」我们同时大喊。
......
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广场,都不见云伴月的踪影。
「宇谚,你说,云宁月会去哪?」张其抬手抹掉额头的汗。
我无力地看他一眼:「我怎知。」
云伴月那家伙怎麽那麽爱搞失踪?
一阵风掠过,我和张其反射性的抱住手臂。
「呼,宇谚,云伴月到底在干嘛啊......」他小小声嘀咕。
我不理他,迳自走向广场的某个大型装置艺术品旁边,刚刚好像瞄到被风扬起,一闪而过的红裙子。
缓缓走到它旁边,果不其然,我看到很没有形象的蹲在地上哭的云伴月。
她静静的不出声,如果没有看到脸俩上的两条泪痕,我也不知道她在哭。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她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彷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东西值得她牵挂。
我好像看到国二时的我。
她安静地流泪,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打算擦去脸上的泪痕,任凭泪水滑落,覆盖过一道又一道,直至打湿了她的裙子。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我正要说下去,云伴月冷不防打断我:「Thenightisdarkestjustbeforethedawn.ButIpromise.Thedawniscoming.」
「Ipromise.Thedawniscoming.但我保证,黎明要来临了。」
她抬手胡乱抹了一下脸颊,抬起头看我,撑起一抹微笑:「我没事,我会坚强地撑下去的。直到我完成我的使命的那一天。」
她慎重的,像是立誓般的说出这些话:「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世间最美的景,是挣破绝望後的生命。」看着她的侧颜,我失神,脱口而出。
Thenightisdarkestjustbeforethedawn.ButIpromise.Thedawniscoming.
为什麽他们这样对我,我却不能报复。
你要撑过去,撑过他们的嘲笑。
不,她不是沈允希,她是云伴月......
席宇谚,你要认清楚,在你眼前的,是她,云伴月,那个姿容清秀,长发如瀑,自信高傲的翻译官。
不是她,那个脾气乖戾,俐落短发,面戴口罩的那个女孩,沈允希。
你们早已回不去了。
岁月终将流逝。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那日的刻骨铭心,转瞬间,时过境迁,物换星移,渐渐地,也就变得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