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後。
宫寻身着休闲衬衫、西装裤和帆布鞋,自市一高前的公车站下车时,手持萤幕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对耳机内建麦克风飞快地应着话:「有,妈......对,暂时接了几个家教。嗯,我知道......面试还在等通知......对,嗯,好。我知道一一」
她数不清自己已在这通电话里说了多少次「嗯」、「好」、「我知道」。
这些词跟现在的她仍丝毫沾不上边。她无法肯定任何一件事,也对一切感到困惑。
应该吧。
更正,她如今至少肯定、也知道一件事一一与代号「莫里亚帝」的少年白隽宇每周一次的车内聚会,针对夏洛克与「朋友」和好恩爱行动的计画拟定,正朝荒谬无比的方向发展当中。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每周五准时赴约。
「果然因为是帅气年下?」
闺蜜忙完爸爸的手术事宜後,某天的聚餐,她兴致勃勃地对宫寻问道,「未成年的学弟很可口吧?」
「别这样,我已经很惨了,不想再因为猥亵未成年被告上法院。」宫寻扶额道,「这叫什麽一一全面的社会性死亡吗?」
「那,认真的说,你觉得是为什麽?」闺蜜歪头,「为什麽你会想跟莫里亚帝少年混在一起。」
「谁知道,」宫寻耸耸肩,「我也想用什麽回报班导。而且,她说的是大概真的吧。我和莫里亚帝太像了。」
谁知道。
她想起美国唐人街会贩卖的那种幸运饼乾(FortuneCookies),里头总是放了张内容似是而非的预言小签条,上头印着些愚昧的字句,像「你再过一小时就会肚子饿」、「你会死得又穷又丑」、「别吃这张纸」。
荒唐不堪,总觉应该每张签条都写上「谁知道(whoknows)」,谁知道未来他妈会发生些什麽狗屁。话又说回来,上头举的那些例子可笑归可笑,倒也并非完全错误就是了。
宫寻确实饿了,所以她又绕道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咖啡和零食,这才走回小公园旁那辆破旧的黑色本田,惯例地用力拍打车窗(偶尔,白隽宇在睡觉的话,会直接踢车门)。
副驾车窗率先被摇下,一颗发丝柔软的黑色脑袋探了出来,少年的清澈脸庞上一如既往地写满不耐。
「别老是这麽暴力好吗?好歹是卖二手也能有个价钱的东西。」
「啊,抱歉。」宫寻笑嘻嘻地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副驾。「但说真的,凭这车况和车龄,能卖三万就不错了啦。」
白隽宇神情冷峻。「你现在一个月赚得到三万?」
宫寻整个人像是重重挨了一拳。
「......臭小鬼,算你狠。」
车内播放着派拉摩尔乐团(Paramore)的《人生之乐(Ain\'tItFun)》,欢快轻盈的旋律充斥狭小的空间。
「前几天,我套话我妈,让她套话夏洛克。」白隽宇忽然道,「知道『朋友』的一些基本资料了。」
「什麽?」
一一「朋友」,本名苏育绫,以「苏伶」为名横走於现时补教界,知名连锁补习班的王牌数学讲师,名模般的美貌与活泼明快的教学风格,让她在全国高中生之间广受欢迎,开课每每划位爆满,一席难求。
「天啊,竟然是她?」宫寻将洋芋片咬得喀吱响,凑过去看白隽宇手机萤幕上补习班网站陈列的讲师照片,「我高二的时候在XX补习班上过她的课。她也不年轻了,岁月如梭呐。」
「没想到居然是有点名气的人。」白隽宇歪头道,「不过这样事情也好办多了。」
宫寻一脸感兴趣,「你想搞什麽事?」
她很是好奇。说到底,莫里亚帝少年虽然总是淡漠,也没见过他和夏洛克有什麽很深刻的师生互动,可仅凭妈妈一句话,大概不足以让他有如此的行动力;也就是说,这位同门学弟,或许与夏洛克之间有过什麽过往内幕,使他愿意如此付出。
她也不是没想过阴谋论的可能。说不定是夏洛克握有莫里亚帝的某个糟糕把柄,胁迫他必须协助她和「朋友」一一也就是苏伶小姐一一和好如初,之类的刺激剧情,而宫寻反倒是被蒙在鼓里利用的角色。
只见白隽宇忽地把歌曲音量转大,海莉・威廉斯(HayleyWilliams)的清亮嗓音鼓动着耳膜,此刻正好唱到副歌那句「不是充满了乐趣吗?真正地活在真实的世界里(Ain\'titfun?Livingintherealworld)一一」。
「当然是,」他说,「篮球基本战术,一人持球,分头进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