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大家都是华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背景,但还是一片热闹。
在异乡漂泊数年的楚缃宜,到底多久没感受过这种温馨热闹、有话就说的家的氛围了?
忽然,她竟有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
「我是中国上海人,高中的时後因故到了台湾读高中,但最後还是回到了中国昕市。」凌羽尘边帮周轻轻夹菜,边对楚缃宜自我介绍。
「吃慢点,不要噎着了。」说完後,他回头,对着小妻子轻声细语的呵护道。
「我是云林人,」周轻轻叼着一根菜,笑的开怀:「国小时,我父母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带着我和我哥搬到了台北定居,我在高中毕业後到了中国的清华大学念书。我念的是法律,但是出了社会後,走的是摄影相关的产业。」
她夹了一块豆腐给凌羽尘,温柔的低语:「不要只有我吃啊,你身体不好,亚夜姊说你虽然康复了,但还是要好好休养。」
商亦棋和楚缃宜看着他们小俩口甜蜜幸福的互动,不约而同,低低的笑了。
他们俩互看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学姊,你知道夏老师和南雪枳学姊的事吗?」吃到一半,周轻轻忽然提起。
楚缃宜点点头:「知道啊,怎麽了吗?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吧?」
「南学姊生了!」她很兴奋,「我前几天跟学姊通电话时她才告诉我!她竟然瞒了我那麽久!」周轻轻嚷嚷道。
「啊?是喔?」楚缃宜很惊讶,惊讶那个仙女般出尘空灵的学姊,那麽快就要孩子了,大概是真的很爱夏致桓吧?
「对啊对啊!」周轻轻夹着一块肉,用力的点头。
「夏老师是谁?」在场唯一不是在台湾读高中的商亦棋开口询问。
「我们高中一个很帅很年轻的老师,在我们一个学姐毕业後就跟她在一起,隔年就直接结婚了。当时引起不小的讨论与骚动,夏老师还差点被解聘。」凌羽尘回答他後,转头看着周轻轻,温润的笑着询问:「对吧?」
「唔......」她没有理他,只是歪着头在思考些什麽。
「羽,堂哥堂嫂现在在中国吗?我记得......他们最近要从联合国总部回来休假吧?」
「对啊,他们最近昨天刚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回来。」他温和说道,一偏头对上妻子清湛的眼神,「怎麽啦?」
「他们现在在昕市吗?要不要找他们一起来吃饭啊?」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周轻轻眼珠子灵动的转着,像是在打什麽坏主意。
「他们现在应该在家啊,来这里应该不会太久。」他拿起手机,温声问:「要我打给他们吗?」
「不不不,」她连忙用力摇头,「我打就好、我打就好。」
於是周轻轻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拿出了手机,打给了她和凌羽尘的堂嫂。
「嫂嫂!我是轻,你们回来了吗?」她兴奋的对着电话另一头说。
而电话的另一头的温婉女声更让楚缃宜觉着非常非常耳熟。
「啊?你们正好要来找我们啊?啊!那更刚好,我和羽在亦棋家,直接来这里就好啦!掰掰!」说完,她不等电话那头有什麽反应,一把挂断电话。
「嫂嫂说他们再十分钟会到轩雨苑这边,我让他们直接过来这里就好。」她看向商亦棋和楚缃宜两人,歪头笑得灿烂:「商亦棋、缃宜学姊,你们不会介意吧?」
商亦棋摇头,表示不会介意。
况且,他也好久没见到凌卿枫了。
楚缃宜也礼貌性地摇了摇头。
这个家的主人不是她,她也无法决定些什麽。
「对了缃宜,」凌羽尘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有兄弟姊妹?是不是也读云晌?」
「我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现在在云晌读高三,弟弟已经大三了,我和我弟曾经同时在云晌就读过。」楚缃宜说道。
听到她的回答,凌羽尘朝她点了点头,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商亦棋。
商亦棋接到他的暗示,不理他,迳自低头吃着饭。
他知道,凌羽尘的刻意打探,是想要帮他更了解她。
不过他不需要。
「亦棋,你是家中的独子吗?」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仰起秀气的脸蛋,故作若无其事的问。
他一惊,没想到她也会主动关心他。「是的。」
「哎呀,亦棋你不知道,缃宜学姊的弟弟长的超帅的!」周轻轻想起那段琉璃般的青春时光,脸上洋溢着孩子气的笑容。
楚缃宜听到,强忍着笑意,看了凌羽尘一眼。
「......咳,轻轻?」凌羽尘双眸诚恳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而那个人立刻就安分了:「但当然还是羽最帅啊!」边说,还边揽着他的手、靠上了他的肩膀。
「喂,你们不要在我们面前晒恩爱好吗?」商亦棋抗议,而楚缃宜掩嘴轻笑。
周轻轻不理会商亦棋的调侃转头面相缃宜,双眸发亮:「学姊学姊,我问你喔,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一届有一个叫做云伴月的女生。」
楚缃宜一听到「云伴月」三个字,脸色大变,连坐在身边的商亦棋都查觉到不对劲。
「缃宜,怎麽了?」他不禁低声询问。
正处在震惊状态的她,也无暇顾及他对她的称呼是怎麽从「楚缃宜」,转变成「缃宜」的。
「你说,云伴月吗?」她的嗓音颤抖,不可置信,「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周轻?」商亦棋微微蹙着眉。无声地问着:发生什麽事?
「云伴月是我们高中的一位优秀学姊,」凌羽尘拿起桌上的水,轻啜了一口,自然的提起了另一件看似不相关的事:「卿枫哥最近快结婚了,你知道吧?」
「知道。」商亦棋答道。
「云学姊就......」不等凌羽尘说下去,电铃适时的响起。
「叮——!」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餐厅中。
「啊!他们来了!」周轻轻大喊,站起身来,快速又欢喜的偷瞄了一眼楚缃宜。
她奔去大门口开门,迎进了两位穿着正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一男一女,而那位女子,楚缃宜跟她很熟。
熟到......连离别那刻的痛彻心扉,至今仍犹在,从来不曾淡去。
就像是一个伤口,当你觉得不去看、不去想就会癒合时,却又有人再次狠狠揭开它。
「云......伴月?」一道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到来人和周轻轻的叙旧。
「啊!学姊!这就是云伴月!也是我们云晌的校友喔!我觉得学姊会想认识她的!」周轻轻兴奋的拉着云伴月的手,来到了楚缃宜面前,浑然不觉气氛多凝重。
「轻,」虽然小妻子察觉不到,但不代表凌羽尘感觉不出来。他察觉到了,轻唤:「你先过来一下。」
「缃宜?」云伴月温柔的嗓音响起,来到她面前,微笑偏头,「好久不见。」
如果你注意看,就会看到这位一向自信从容的云翻译官,双手握得很紧,紧到指甲都嵌进手心,依旧固执的没放手。
「云伴月......」楚缃宜再次感受到,当年那种又痛又无能为力的情绪。
「虚伪。」她浑身绷得紧紧的,愤怒地吐出这两个字。
「这位小姐......」和云伴月一起进门的另一位男子,一听到这一句话,面色阴沉的开口。
楚缃宜冷冷的撇了一眼他,扯了扯嘴角,「云伴月,你真好。那你可知道,当年你走後,席宇谚发生什麽吗?」
面色一下刷白的云伴月,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麽,却又都说不出来。
「你不知道!」她愤怒地大吼,「他得了PTSD!」
PTSD?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缃宜......?」云伴月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微弱,「......你说什麽?」
她轻笑两声,喃喃自语:「你骗我的吧?对吧?」
「席宇谚在你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後得了PTSD!」她再度大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你当然不会知道!他在生病之後还特别嘱咐我们不要跟你说!云伴月,我知道你知道PTSD多痛的,」楚缃宜冷冷的斜睨她一眼,「要把浑身的刺收起来、小心翼翼不要让它伤到人,这个过程,多辛苦你不会不知道。」
楚缃宜的话中有话,在场大概只有周轻轻听不出来。
「够了。」凌卿枫沉声喝止,「你是谁?」
楚缃宜瞪了他一眼,冷道:「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她扭头就走,走上了二楼的房间。
留下一室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