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蘭心蕙質 — (二)

高中开学第一天,徐嘉琳让司机开到锺家接锺兰心,然後两个女孩一起下车并肩走到新班级。

第一堂课结束时,徐嘉琳向锺兰心一望,锺兰心就从隔了三排的座位走到徐嘉琳桌旁。

「听得懂老师教的吗?」徐嘉琳面无表情地问。

「今天大部分是复习,还好,不过我的化学一向很糟糕。」锺兰心不好意思地回答。

「下课後到我家复习。」

「喔,好啊,谢谢你。」

午餐时间,这两个以往都是独自吃饭的女孩又坐在一起。

「我觉得同学们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们。」锺兰心头靠近徐嘉琳小声地说,再拿起果汁盒用吸管喝柳橙汁。

「他们哪一天没有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们?」徐嘉琳事不关己地用筷子夹了一口清烫蔬菜。

「我能分辨,现在是不一样的奇怪眼光!小说漫画里面的剧情很可怕,我好不容易捱过国中,希望高中也能平安度过。」锺兰心不明白为何自己没做坏事、却总是成为同学捉弄嘲笑的目标。

「大家欺善怕恶,你凶狠一点就好了。」

锺兰心板起脸眯眼,企图露出凶狠的神情,却让对面原本面瘫的徐嘉琳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你也在笑我。」锺兰心很委屈。

徐嘉琳试着恢复正常,眼角仍然带笑。「继续做你自己,别管他们。」

「我的愿望很平凡,我只希望当个中等学生,和同学们有良好的互动,有几位好朋友,一起为考试与暗恋烦恼……」

「这个愿望一点都不平凡。」

「你是貌美如花的学霸,当然无法理解普通人的心情。」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公认的怪人。」

……所以她才梦想当个普通人?

**

锺兰心自认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和徐嘉琳成为朋友之後,她在班上的人际关系的确改善了很多。

无论是好奇而重新认识她的、想透过她接近徐嘉琳的……许多同学逐渐发觉其实锺兰心也有优点。在不同活动与分组中,锺兰心实现了她的愿望,交到一些普通朋友。

「靠关系果然是这个社会很重要的一环。」锺兰心认真地对徐嘉琳分享感想。

「你若敢帮男生传礼物,我就和你绝交。」徐嘉琳埋头写作业之余不忘搁下警告。

「我和他们说,你这麽优秀的女孩子应该会欣赏大方有自信的人,想追你就应该直接勇敢表示。」锺兰心连忙摇头澄清。嘉琳又不可能回应每一个喜欢她的男生,如果她瞎忙传礼物之类,应该会造成嘉琳的困扰,或者糟蹋了男生的心意。她读过很多小说,这一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我要出国留学不想浪费时间,更别说校内没有人能让我有兴趣。」订正完一本习题,徐嘉琳拿了另一本来写。

「学生会好几位学长看起来很有魅力,不过我不真的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人处事如何。我觉得暖男比较可能看得到我的优点,如果能遇到暖男谈一场清纯青春恋爱就好了。」

锺兰心读了好多校爱小说,无尽憧憬。不论是傻白甜、还是平凡甚至充满缺点的女主,都能遇到聪明英俊又忠心的男主角。属於她的男主角在哪里?

「暖男?我们学校有那种生物吗?你确定暖男不是被作家编剧发明出来骗钱的东西?」徐嘉琳无情地吐槽。

「我们学校没有吗?那我祈祷会有转学生,也许是从国外回来的阳光男孩或是英伦绅士,那也很浪漫。」锺兰心依然不减热情。

「明年我必须进学生会,到时你就跟着看那些男生的真面目吧。」申请名校光有好成绩还不够,校内外的活动与体育得名都有加分作用。

「哈哈哈,又不是化成人型的妖怪,甚麽真面目啦?」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那些爱情小说应该归类到奇幻类,纯属虚构。男孩子的脑袋被运动、电玩与性装满,没有男生会和你谈文艺纯爱,不要再做梦了。」

锺兰心涨红了脸,想了半天才反驳:「如果是两情相悦而进展到亲密阶段,我觉得那也很美丽健康。」

这下徐嘉琳总算停下笔,讶异地抬头看锺兰心。「我以为你是老旧保守派,原来我看错了,失敬。」

「唉,纸上谈兵没有用,我连暗恋的对象都没找到,也没人喜欢我。」

「真人当然没有小说内的角色吸引人,你应该和我一起去留学。你擅长文科,我帮你补强数学,你再多去参加美术比赛与展览,不会有问题。」徐嘉琳顺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数学习题放到锺兰心面前。

「你是说大学就出国留学?我没想过耶,你留学不代表我要跟着去。」她又不是真的千金小姐陪读。

「你的家族很多人留过学,伯父伯母不会反对。国外比较看重文学与艺术的价值,又有丰富的文艺资源,你在学业上一定能大有收获。如果第一年读不习惯,再转回台湾也不迟?」

「嗯……我会考虑。」

锺兰心被徐嘉琳安排一起参加各种准备留学的补习课程,在高中迟迟遇不到令她怦然心跳的最佳暖男,最後被说服答应一起去留学。

**

出国前几天,行李文件都准备好了,徐嘉琳到锺兰心家作客。锺家父母对徐嘉琳极好,比如锺母若出差伴手礼总会买一份给徐嘉琳,生日与圣诞节也会买蛋糕送礼庆祝,锺父还会和徐嘉琳聊政经历史等严肃话题。

徐嘉琳很喜欢来锺家,也很讨厌来锺家。她知道她终究不是锺家女儿,为何别人家父母如此尊重爱护她,她的父母却懒得理她。不论她从小到大花了多少努力考第一名与在其他方面取得荣耀,爸爸永远认为女孩子漂亮嫁到更有钱的家族才是唯一重要的事,而妈妈只顾着溺爱扶不起的弟弟。

所以她像有毒瘾般戒不掉对锺家温暖的需求,却总在回家後独自感伤,然後更加坚定脱离徐家的信念,出国留学就是第一步!

「Coleen?」

徐嘉琳回过神来。为了早日习惯异国生活,她要锺兰心以英文名唤她。此时她们在锺家的玻璃画室内,今天她们要练习画锺母种植的「美梦成真」,那是一种嫩黄花瓣为主、带着粉红色边缘的两色玫瑰花。

而她在深思时,画布却变成杂乱无章、涂满各种不搭配色彩笔触的涂鸦。

「你在担心留学的事吗?」锺兰心关心地问。

徐嘉琳没有回答。她迫不及待想要飞到国外,却又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代表她还太执着於原生家庭?

「我们一定会有很棒的大学生活。」锺兰心拥抱安慰着徐嘉琳。

当朋友三年,纵使徐嘉琳从不聊家人的事,常去徐家念书的锺兰心观察到徐家的冷漠。

锺兰心无法了解,也不敢乱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当徐嘉琳的朋友,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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