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似黑夜星光 — 第四章:似敵似友〈5〉

「但也不一定比现在好。」舒妍揉了揉长时间蹲踞而酸疼的小腿,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这样听起来,你似乎不太满意以前的生活呢。」

「当警校生痛苦死了,不仅要念书还得面对各种训练,成为正式警察後肯定也是又累又辛苦,做不好就被骂被酸,现在这样还比较精彩刺激。」她抓起菸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伸手去构打火机。

听到舒妍用精彩来形容这份搭上性命的工作,葛妮丝随口一问:「那你怎麽会想当警察?」

「……没有什麽大不了的理由。」

听出她话里的犹豫,葛妮丝好奇心大起,「那你就讲讲嘛。」

她吐出一口白烟,将想好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里的院长经常打骂我们一群孩子,还让我们饿肚子,所以我就决定要成为警察,把院长给抓起来。」

「没想到天真的童年理想竟然把你推进了火坑。」

女孩笑得肆无忌惮,尽管内容是编造的,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窘迫。

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葛妮丝道:「不过现在没机会了,你已经是犯罪团夥了。」

「谁说的?」菸还未拿离,她就含糊不清地反问,唇角和眉尾同时上挑,痞味十足,举起手比出了数字七,「我可是有这个啊,依我心情,什麽时候下手都成。」

两人天南地北聊着,冰封的关系渐渐解冻,直到火焰几乎吞噬了整根菸,咖啡见了底,才返回公司。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顾深一句满是冷意的「太晚了」便劈头盖脸落下,超出份量的工作也随之而来。

刚把话说开的葛妮丝心情愉悦,对这惩罚似的工作量没太多怨言便接了下来。

舒妍面无表情地拿起待处理文件翻看,对於明显已经超出一天份的交办事项颇有意见。眼神飘向坐在窗前的男人,她捏紧了手中的纸张,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令她烦躁不安,本想说些什麽表达不满,却因为这份心情的阻挠,话语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

从顾深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枪伤後,习以为常的吵嘴变得不再容易,甚至每次对话都必须鼓足勇气。

「你什麽时候有了偷看的毛病?」顾深突然开口,舒妍不由得一怔,心虚地低下头。男人写完最後一行字,停笔看了过来,「有什麽话就直说吧,平时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的人去哪儿了?」

「……什麽唱反调。」她嗫嚅道,回话时刻意不去看顾深,「我是认真觉得你突然加了这几份要处理的文件不合理。」

「那麽以後少吵架,多做事,这都是你们这几天落下的进度。」

「对了,顾深,你过几天要带舒妍去靶场对吧。」纪成允道。

舒妍一脸状况外。

「是亲爱的顾深替你安排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舒妍和顾深转了遍,纪成允语带暧昧地开口:「看了你那天的表现,他觉得你的枪法急需改进,和你枪械的知识简直成反比。」

「……」有苦难言。

当时那几枪当然是故意打偏的,她毕竟是个警察,并未被赋予夺人性命的权力,否则就和那些犯罪者没什麽不同了。但是这无法向顾深解释,她只能撇撇嘴假装不在意,认命地开始整理文件。

去靶场那日,天气晴朗。

虽然她和顾深并未迟到,但从平时的对话中就已经能感受到靶场老板的念叨功力,别人一句他能补上十句,没人说话他就自言自语,几乎没一刻停歇。

站上射击位置时,她感觉力气已经被老板的言语攻击消磨大半,没忍住叹了口气。

「还没开始你就叹气,枪法真那麽糟?」顾深一边填装子弹一边问。

她瞪了他一眼。论枪法,她确实不比葛妮丝和纪成允,但打个中程目标绰绰有余,却因为一次刻意为之而在他心里留下了糟糕的印象,想到这里她就愀然不乐。

「究竟如何,不如真枪实弹比一下?」她一双媚眼如丝,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和调皮。

顾深的笑容有些魅惑人的邪气,回应她的挑衅,「怕你承受不住。」

舒妍对他的回答不明所以,就当他是应战了,双手握枪打直手臂,瞄准前方的靶心,率先射出第一发子弹。

几局下来,堵在心口的情绪非但没散,反倒更加郁闷了。

神情木然地看着自己打偏的最後一发子弹落在十环与九环之间,再看向隔壁男人枪枪十环的成绩。

摸了摸脸,有点疼。

「也不是太差。」顾深端详着她没落出九环外的靶子,总结道。

明明是在肯定自己,但她就是不肯老实接受,「就说了别小瞧我,底牌哪能那麽轻易亮出来。」

「再来吗?」男人晃了晃手里的枪,朝她露出颇为得意的笑脸。

她不悦地半眯起眼,但是提起比赛的是她,输的也是她,现在吵起来的话她就像是个没度量又输不起的人。

放下枪,摘下护目镜,她旋身往场外走去,「你先打吧,我去买水。」

弯身从贩卖机洞口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温热的风在这时将粗哑的声音送到她耳边。回过头,带着草帽的老板手持扫具站在不远处,宽广的帽缘将半张脸都拢在阴影中。

「顾深这麽久没来,一来就带了个小姑娘,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不,我们只是搭档。」

老板一脸「不用多说,我都知道」的表情,令她万分无奈。

中年男人佝偻着腰,把集中在一起的灰尘堆扫进畚箕里,接着开口:「既然是搭档,怎麽没见楚洋?他也好久没来了。」

「楚洋?」她偏头。

「怎麽,不认识?我记得顾深说过和楚洋是搭档啊。」有阵风来,男人将扫好的落叶压在扫把下,等待风停歇。他寻到话题,开启了三姑六婆模式,没等舒妍说话便自顾自接下去,「要不是你们是组织的人,收不了钱,不然一天能当一周赚,尤其是他俩,枪法好有准头,又老爱较劲儿,常常是不分出胜负不罢休,百发子弹一下子就去了。」

她在脑子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听到後面的话才明白过来可能是顾深等人曾提过的卧底警察。

回到场边,顾深早已下了射击位置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见她走来便伸出了手。

她瞧着摊在眼前的手掌,眉目生惑。

「不是去买水?」他说。

「你又没说要。」

「那就你手上那瓶凑合凑合。」

「你根本不需要护目镜,脸皮厚得能防弹防冲击。」她不是计较几块钱的水,只是单纯不想让顾深舒服,逞过口舌之快後还是把水瓶递了出去,「这我喝过了,你确定要?」

「我不介意。」

他接下旋开盖子,昂首饮了一大口,溢出唇的水光与滚动的喉结,看得舒妍莫名耳热,赶紧别过眼,舌尖在上颚扫了一圈,把散得七零八落的文字重新汇集成句子,「你们之前提过的警察,是叫做楚洋吗?」

从她口中听到这久违的名字他似乎不怎麽意外,他站起身,她因此从俯视便成了仰望,还被男人莫名强大的气场给压得後退了小半步。

至今两次提到这个人,气氛都极度诡异。

「不要在交易组任何人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他双手环抱,含胸向她接近,眼底的黑暗浮动,语气寒凉,似能冻结炎夏的热度。

这句话间接肯定了她的问题。

「他是个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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