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小不点的小脑袋跑去开放式厨房找玥月琴。
「喔...好香。」她边说边把蛋糕从塑胶袋里取出来，一一用夹子摆在盘里。趁着她在那边装逼时，我伸手偷走一块，不出所料马上就被妈妈骂了。
「不要偷吃！你手洗乾净了没有，唉脏死了！」
「欸，你才三十五岁还很年轻，干嘛行为举止跟我老妈一样。」
「夏晨曦你真的很靠......」
「嗯？嗯哼，靠什麽？我在等你讲完。」
「......」
「你很烦，真的是讲什麽都不行，不能说腰、不能说背，到底还能说什麽？」
「手肘？肩膀？啊我知道了！靠『关系』，哈！」见我得意洋洋的样子，玥月琴摇头表示无言
「你真的很无聊。」
「没办法啊，孩子面前不能骂脏话，总得有个替代方案吧！」我吃完一块又偷拿一块，玥月琴整个爆气，说我搞砸她的精心摆盘。
「等一下就要吃了这是干嘛啊？」
「这是艺术！」她强调「美食的艺术！」
「那麽讲究的话你用蛋糕雕出一只小马送给小不点啊！」
「夏晨曦你......很烦。」
哈哈！讲不过我吧！
她把盘子放在小茶几上，要我们两个先去洗手才能吃蛋糕。
「遵命，妈妈~」她瞪我，狠狠的。
小不点开心的吃着蛋糕，看她那麽开心的样子我也觉得很开心，这个年纪的孩子真可爱。
「夏晨曦，你是不知道洗手的步骤是什麽吗？」玥月琴从厨房回来时说，手上拎着刚开的啤酒
「嗯，知道啊，湿搓冲捧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瞪她，她瞪回来
「那为什麽水龙头上还有泡泡？三岁小孩。」
「那一定是......嗯，一定是没冲乾净，对，一定是那样。」
她翻白眼，拿着啤酒坐到我们後方的沙发上。小不点专心的一口蛋糕、一眼电视，而我则是边吃蛋糕边喝啤酒边看电视。吃完蛋糕後，小不点起身拿卫生纸，还不忘递给我一张，这孩子真有家教！妈妈那麽靠北，孩子这麽可爱，好险基因遗传这种东西是看机率的。看着她专心玩玩具的天真模样，好难想像她在这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下长大还能保有如此善良的心。
大概十点四十左右吧，小不点揉着眼睛狂打哈欠，但玥月琴没有催促小不点去睡觉，反而是放手让孩子去做选择，旁观的我一边静静的看着卡通，一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果不其然，孩子最後撑不住举手投降，她转身先跟玥月琴说自己「想睡觉了」，她放下手边的平板柔声的对孩子说「好，晚安」，小不点转向我、揉着眼睛说晚安，我摸摸她的头回应。接着，我们俩很有默契的一同望着小不点瘦小的身躯，拖着兔宝宝玩偶走进那扇漆成粉红色门的房间，灯开、灯关。
「你那笑容是怎麽回事？」我转头，玥月琴带着细圆框眼镜看着我
「什麽笑容？」
她摘下眼镜揉着眼睛说「看着我女儿的那个温柔笑容，我好像从没看过你这一面。」
「哪一面？」
她摇摇头嘴上说「没事」就把空酒罐和盘子拿去厨房。
「不是啊，你说什麽啦？哪一面、什麽笑容？」我跟过去低声问
她耸肩说「母性的一面呀。」
「哈！你在说笑吧，我哪有！」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擦乾了手，问我要不要转移阵地去她房间，怕会吵到小不点睡觉。
「可是我想看卡通。」
「房间里也有电视啊。」
「怯，不早说！」我又跑去冰箱拎了两罐酒。
魏子炎哥哥真是有钱，选的都是很贵的酒，贵的酒喝起来果然顺口！（这什麽歪理）不晓得为什麽今天我的酒量比平常好，这麽多罐下去除了勤跑厕所外还没醉倒，大概是因为有吃东西的关系，听说空腹喝酒容易醉。
我们转移到玥月琴房间，我还是头一次踏进豪宅女主人的主卧房里，里面的装潢称不上豪华，反而相当简约低调，就跟玥月琴本人一样。想想也是，纵然她是个闷骚鬼，房间如果布置的金碧辉煌跟她本人的个性也差太多了，而且过於豪华的装潢俗不可耐，唉呀，瞧瞧我这职业病又犯了，怎麽每进一个空间就要分析起整个室内设计呢！她的房间比我想像中的还大，双人和单人沙发、超大萤幕电视、KingSize的双人床、高级音响、几柜坐落的书架上满满都是书，我猜她房间里的浴室绝对有按摩浴缸，有钱人就喜欢搞这招。
看见书柜上满满都是书，我不禁好奇像她这样的集团夫人会读什麽书。凑过去一瞧，发现怎麽全都是英文，随便抽了几本翻开来看，哇靠，真的如假包换都是英文！我还以为只是假的英文书皮黏上去，结果里面是什麽色情文学。什麽啊，上面写什麽我看不懂。
「商学。」她出现在我身後说，我狐疑的看着她。她纤长的手指着我手上的书。
「这一排都是商学，其他部分有的是经济、管理、人资。」
「除了工具书外没有正常的书吗？」
「有啊，西洋文学。」
「呃，除了英文之外的呢？」
「中文书吗？」她敲着下巴仔细研究自己的书柜「食谱吧？因为英文食谱上写的部分食材台湾买不到。」
神经......我是说神奇啦！这女人还真厉害，吸收商业管理的知识都看英文，连小说都买原文书。我唯一会买原文书的原因是因为想让它跟翻译後的中文书放在一起当作展示，自己压根不会去翻内容，我记得我连包装都还没拆，真丢脸啊呵呵。
她开了电视转到卡通节目，这时的桥段已经在演女主角为情所困，不断否认自己其实已经爱上海格力士了。啊，好听，我好喜欢这首歌。看完这段後，我又开始吵她让她不能工作，她把眼镜摘下、关上平板瞪我。
「你真的很吵你知道吗，有人有这样跟你说过吗？」
「不要工作陪我聊天啦！」
「你不是要看卡通吗？」
「好看的地方看完了，接下来要搞阴谋论我不喜欢。」
「罗嗦。」
「我看小不点的眼神真的不一样喔？」
「这个话题不是早就结束了吗？」她揉着眼睛「还有，『小不点』这个词是哪来的啊？」
她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小柔自己也没反驳。」
「很可爱啊，而且她就小小只的。」我把手拿出来比
「她才五岁能长得多大只。」玥月琴无言
「欸你还没回答我耶！到底眼神哪里不一样？」
「就充满母性啊。」
「怎麽跟我老板说的话一样。」我揉着下巴，Leila也这麽说过。
「为什麽你老板会说一样的话？」她好奇
「噢，我现在不是有两份工作了吗？南港工作地方的老板她有两个女儿，大一点的七岁，小的才三岁。七岁的那个孩子常常会和我分享她的天马行空。」说着，我把小不点刚刚拿着的「城堡」用来举例。
「在一般大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一堆小积木盖起来的方块，光靠外型根本无法辨识这是什麽，但对孩子们而言，她们眼中看见的是一座豪华又美丽的城堡，里面有溜滑梯还有喷水池，而属於她的童话幻想就住在里面。」我说「闲暇时我会听她介绍她的芭比今天去了哪里、学了什麽，她的城堡今天发生什麽事，那些听在其他大人耳里都是看不见的幻想，除非你同样拥有想像力，你才能看见她眼中的世界。」
「我不会戳破孩子的想像，那太残忍了。这个年纪的她们就是该放手让想像力去飞、去活跃，等老一点像我们一样的时候再来『现实』、再来『据理力争』就好。」她点点头，一定是我喝醉了，我居然会认为她嘴角扬起的笑容很温柔
「这就是母爱，小柔知道你是好人。」她说「不过，夏晨曦你当然有想像力那种东西，毕竟你才三岁。」
你很靠北。
我把啤酒拿起来跟她乾杯，她缓缓回忆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你醉倒在自己呕吐物里的时候......」
我忍不住打断她「喂等等，为什麽要一直重提那件事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让我讲完。」
哼。
「我一心只想丢着你不管的时候，是小柔坚持要把你带回家的。」
果然五岁的孩子比三十五岁的女人善良。
「她说她相信你不是坏人。」她耸肩「虽然我实在不晓得她怎麽会那麽认为。」
「你也认为我不是好人？」
「只有那个时候。」她坦承「背你回家，在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你在哭。」
「哭？」我怎麽完全没印象。
她点头「你边哭边说对不起，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当时以为你在跟我道歉，毕竟这麽麻烦我。」
你很烦。
「可是後来你说的内容跟我没什麽关系。」
「我说了什麽？」虽然我猜八成都是在讲前男友但我还是想听她说。
「你说，『学姊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很想你，但我不喜欢你，我们可以只当朋友就好吗』，然後一直重复说对不起。」她看着我，眼神放柔「当下的我愣在那，在帮你擦眼泪时还抱着我哭，边哭边道歉。」
听到这里我不禁脸红。
我，抱着她，哭？我抱着她哭？？我抱着玥月琴哭？？？我抱着玥月琴？？？靠北啊！这消失的记忆是死去哪里了！？我做了那麽羞耻的事情居然还不记得！我这大脑真的有在认真运作吗？这麽重要的事情给我断片，期中、期末考我反而记得一清二楚！欸不对，考试本来就该记得的不是吗？
「你还好吗？」她问
「没、没事啊！」
「那你现在跟那位『学姊』还好吗？」
「嗯......其实我们刚刚才见过面，然後又不太和平的分开，我想这一次...又会隔很久才连络吧。」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
看着玥月琴的眼睛，忘了是哪一次，但就跟那一次一样，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我就想哭，因为在她少数有人性的时候，那双眼睛总会让我想到可以靠岸的家人，那双眼睛彷佛在说「没事的，我一直都在」
今天一定是喝太多酒了，怎麽两个人难得都感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