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三个月前，王昊正式派驻新加坡。
虽然是派驻，但每个月他还是得飞一次回来报告。待个三天，他又得飞。搭机已经成了日常。他闭着眼睛都能登机。
托运完行李，查验完护照，他买了杯咖啡在长排的免税店闲晃，晃着晃着，远远的看见窗的长椅有个熟悉的身影。
恩雅原本在写讯息，忽然眼前一杯热咖啡。沿着纸杯往上看，「⋯⋯王昊？」
「这是做什麽？」
「请你的。」他左手捧着一杯，右手拎着另外一杯，「要就拿走。」
恩雅接过，有点疑惑：「你居然会免费请我？这咖啡里不会下毒吧？」
他在她旁边的旁边的位置坐下，「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有没有毒啊。」
「去你的。」
王昊看着前方，「你要去哪？」
「美国。」她瞟了他一眼，「去新加坡？你⋯⋯正式派驻了？」
「算吧。」
恩雅嗤地一笑，「还说什麽不放手？现在倒是脸很肿啊。」
他喝了一口咖啡，「随便你怎麽说吧。」
「说得真好听。」她圈紧咖啡杯，「你心里一定想着只要伊宣幸福就好吧。我就好奇，王昊你难道问过她想要什麽样的幸福吗？」
王昊沉默，半晌才回：「⋯⋯那里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Fuck！我问你你有没有问过她？」恩雅低吼道。
「我问了！」他口气透着寒意，「我问了。」
「那你有听见答案吗？」
他僵住。
恩雅缓缓扬起嘴角，「你就承认吧。你只是害怕被拒绝而已。」
害怕不能成为她心中的永远和唯一。
他皱起眉头。
「你可以争的，但你连争都没有争，你逃走了王昊，你不是输给林季白，你是输给你自己。」
长廊上人来人往，落地窗的光将人影拉得很长很长。不相干的影子交错後，又分离。
她的声音遥远而清晰。
「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林季白走了。」
✻
王昊快速地跑向柜台，「对不起，我不登机了，麻烦把我的行李拖下来。」说完他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电话那头立人劈头就问：「老大你那讯息是怎麽回事？你不飞了？那我们这怎麽办？」
「看不懂字吗？挂了。」他拖上行李往门口跑，拦下计程车。
他满脑子全是李恩雅刚刚的话。
「你知道为什麽伊宣不告诉你林季白的事吗？」
「因为她早就猜到了，你一定会放手。」
「就算你不放手，你也会自己退出。」
「现在看看，有没有觉得她料事如神？」
「她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该死。
该死该死。
他在偌大的机场狂奔。
五天後，他终於循着一个地址在Ｔ市南区找到一栋社区大楼。
大楼没有严格的访客制度，保全瞄了他一眼，他很顺利就坐上电梯直上七楼。
7502。
「听说伊宣的弟弟住在这，搞不好可以问到。」阿布递纸条给他说。
他在电铃前伸出食指，然後握拳，又伸出手，又握拳。
待会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麽？
你好？我想要找你姊姊⋯⋯我是⋯⋯
他兀自思索，门突然就打开了。
「我去楼下买个饮料啊──我的天啊！吓死我！你谁啊？？？」
王昊摀住鼻子，遮住抽痛的表情，他和对方定睛一看，双双惊呼。
「王昊！」
「苏贞希！」
不可能。
他看看手里的地址，阿布不可能会找错，这明明是──
「这里是高伊辰的家吧？」
苏贞希咬牙切齿，「是我们的家好吗？而且是我先住进来的，要说也是我的家吧！」
王昊无视的摆摆手，「我不想管你们的产权问题，高伊辰在哪里？」
苏贞希奇道：「你找伊辰干嘛？你认识伊辰？」
他斟酌的说：「……我找他有点事。」
「有什麽事？找他有事就是找我有事，说，干嘛？想欺负人啊？」
王昊深呼吸，耐着性子，「因为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想找能够理性沟通的人，拜托你告诉我高伊辰在哪，我现在真的很急。」
天都快塌下来了，苏贞希居然还能天真无邪地问：「多急？」
还真是一样的白目。
「你刚刚碎念什麽我有听见喔。就告诉你了，你到底要找谁跟我说嘛~~~」
他碰地拍在门上，「我要找高伊宣！我要找到她在哪里，我一定得找到她在哪里你听懂了吗？」
她打量了一圈他崩溃边缘的表情，然後她⋯⋯她噗地笑了。
在他想骂人之前，一只手先搂住苏贞希，探出来的是一张跟高伊宣并无二致的脸，只是左眼脚下他多了一颗小小的泪痣。
一样清冷的声音回答他：「姊姊在顶楼。」
✻
顶楼。
又是顶楼。
他踏上通往顶楼的阶梯就听见大提琴悠扬沈稳的音色，一样美妙，但又多一点点——
自由？
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学生会室写题，边写边听楼上的琴声。琴声消失超过十分钟，他就会立刻收起书包，在听到顶楼的脚步声後，他故作镇定的准备回家。
三。
二。
一。
他推开顶楼的门。
她挽着大提琴坐在中间，肩上裹着厚厚的格纹披肩，她更清瘦了点，下巴更尖了点，她闭着眼睛沈浸在音乐中。
他站在门口，一曲终了。她睁开眼睛望向他，就像高中他们在转角巧遇一样。
「王昊。」
她笑意盈盈地说。
那时起，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