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公司要派他去新加坡，但因为你，他宁可来回飞也不愿意去。」
她蜷起手指，绞住裙摆的皱褶，「……你们独处的时候都在聊什麽？」
他转过头来，「你很担心？」看到她默认，他心情很好的说：「都在聊你。」
「全部，全部都在聊你。不相信吗？」
伊宣蹙起眉头，不知道为什麽，看见她半信半疑晕头转向的困惑表情，季白露出满足的表情。
他故作感叹道：「是真的。他一天到晚都在说我家伊宣这样那样，吃得少了睡得不好了，派驻新加坡怎麽跟你说，简直都要没魂了。」说到这，他忽尔冷笑，「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还真不应该小看他的。」
伊宣不作声。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家伙是怎麽回事？他完全不认得我。好歹我也带过他一年音乐课吧，还是我根本不足为惧？连记得都没有必要？」
伊宣低头闷闷道：「他有脸盲症。」
「那他为什麽认得出你？」不等伊宣回答，他自己恍然大悟的说：「啊，因为你是特别的呢。」
少了王昊，窒息的感觉更加强烈，她忍不住问：「老师。」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翘起一只脚，就像过去评价她演奏表现一样，他背靠在檀木椅，手腕靠在桌边，手指尖揉着餐巾纸撕下的纸屑。
他望向外头的王昊。
「呐伊宣，你是真的爱他吗？」他牢牢地凝视她，像要看穿她的心。
「还是他只是我的替代品？」
✻
T市又开始进入潮湿的雨季。
伊宣坐在床边摺衣服，五件衬衫，刚好够五天的出差。王昊坐在木地板上，从她手里接过衬衫放进行李箱里。熟练得跟喝水吃饭差不多，光这个月他已经出差第两次。
简直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一样。
「伊宣？」
王昊穿好鞋，拉起行李杆，站在玄关微笑，「我走罗。」
『不要走。』她说，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好，路上小心。」
王昊走了。
计程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她站在阳台看着车灯缩小成一个微弱的光点，直到不见。
只是五天而已，没什麽好担心的，五天後他就会回来了。
但当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无数的意念从墙上发芽蔓延，伊宣总是会想到季白说的那句话——
「你是真的爱他，还是他只是我的替代品？」
为什麽会是替代品？
他们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身高、长相、肩膀的宽度、发旋的位置、鞋子的尺寸，甚至是接吻的方式。
连拥抱时，心脏在胸口的跳动都不同。
伊宣不懂季白的意思，就像她看着对讲机萤幕，不懂为什麽以前冷若冰霜的人，现在却无比耐心的在门外按电铃。
明明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他身上却还穿着黑色高领羊毛衫，颀长的身子弯腰靠在墙上，镜头前是任谁看了都会心动的脸。
「伊宣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伊宣慢慢蜷起手指，想了五秒，才按下对话键，「⋯⋯有什麽事吗？」
他展颜微笑，「一起吃晚餐吧。」
「我不想出门。」
他像是早猜到她会这样回答，流畅地接道：「不出门好啊，我们在你家吃，我想吃你做的饭。」
伊宣愣了愣，回道：「我不会做饭。」
「骗人。」他挑起一边嘴角，「你不就给我做过饭吗？」
伊宣一下子领悟了。
他是预谋来的。
太久没想起，她都差点忘了季白是什麽样的一个个性。
表面上装不在乎装无所谓，但私底下每个小举动他都记得很清楚，就算她只是顺手给恩雅削了颗苹果，他也要一颗。而且削的不能比别人的差。
有种怀念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但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
伊宣淡淡道：「家里没有菜。」
他说：「那我们一起去买菜。对街超市行吗？还是要去其他地方？」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就可以了。」
「为什麽？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吧。没关系的话还怕什麽？」
这是道陷阱题，要是去了就等於他们有关系，要是不去，就代表她心里还介意她们之间的关系。
伊宣沈默许久，才悠悠的说：「这栋大楼居民都很熟。」
「所以？」
「我不想让他回来听见没有必要的谣言。」
一道冰墙轰然矗立，硬生生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
季白缓缓直起身子，散下的浏海遮住眼神，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
「你先回去吧，晚餐做好了再叫你。」伊宣说完，按下结束键，回房间换衣服，带上钱包和购物袋，她走出大门吓了一跳。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等她。
「你——」
季白瞧着她惊讶的表情，缓缓道：「我也要去。」
「我说了，我不想要被别人——」
「那就走後门去。」
「後门也会遇到人。」
「那我们一前一後出门。」他执拗的说：「我们去远一点的超市，坐捷运去，坐捷运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伊宣不解，「你就不能待在家里等吗？」
超市就在对面，她来回采买一趟，再怎麽拖拖拉拉，一个小时也能搞定。
季白冷着脸不说话，伊宣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在闹别扭。
她叹了口气，转身要去搭电梯，迈开第二步就动不了了。
季白抓住她的胳膊，悄声说了什麽。
伊宣没听清楚，问：「你想说什麽？」
季白看向她，「我们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超市。」
不光超市，他们没有单独去过咖啡厅，公园、游乐园甚至是餐馆。
一般情侣去的最一般的地方，他们都不曾一起去过。
那些最普通的日常就像是最遥远的奢侈。
伊宣觉得好笑，她也忍不住就笑了。他们是怎麽变成这样的？
季白紧张的收紧手，生怕一放手她就会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皱起眉头思索还要说些什麽，却听见她说：「ＸＸ超市知道在哪吗？」
他顿了顿，点头：「知道。」
「你坐捷运去大概两站就到了，到了在门口等我一下，我一会坐公车去。」
他愣了愣，嘴角含笑，「知道了。」
「知道了，你就先去吧。」
「好。」他放开她的手走向电梯，要踏进电梯口前他转身朝她挥手，「门口见。」
她下意识的也向他挥手。巨大的罪恶感陡然从背後扑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