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张灯结彩,虽说才宴请五桌亲友,但娶亲这喜事低调不了,酒过三巡後场面热闹烘烘喜气满溢。
「学明恭喜,前些日子都没看到你,原来在忙喜事,你口风可真紧,也不事先透露一下,知道我们接到帖子多惊讶吗?」
「是是是,这是我的不对,先罚一杯。」麦学明一口气乾了杯中物,回头唤着女婿。「易枫,来!」
「周伯父。」周易枫从另一团人中脱身而出,宾客多是两家父亲生意上的夥伴,他免不了四处寒暄接受祝贺。
「哎!还叫周伯父,该改口了!」一旁亲友纠正,他立即改口,毫不扭捏。「爸。」
「好!瞧说得多顺口,说不定在心中已经演练了不下百次了。」
「可不是,人家小俩口是青梅竹马,我看着他们长大的,现在看到他们结为夫妻就要牵手一辈子,那感觉多好!」
你一言我一语,位置离主桌不远,谈话内容都飘进了麦小铃耳里。身边围着几个女性亲友,都是她不熟的,她身着旗袍危襟正坐,手中拿着碗筷不停假装进食,偶尔点头回应她们的话,纵使她什麽也没听进去。
她没看见熟悉的人,没看见月瑾跟德伦,为什麽?月瑾服丧中情有可原,但德伦呢?仔细想想,她从回到家後就没见到过他。
「德伦人呢,怎麽没瞧见他的人?」麦学明问。
「他说休学办得太突然,很多事还没处理好,这几天都窝在学校里。」常谦带着夫人盛装出席,儿子要求完美,趁着最後几天跟学校老师讨论课业上研究到一半的理论,常常是天一亮就出门,到天黑才回家。「他说之後到海外还会再见面,相信易枫跟小铃不会介意,来!这杯酒代替德伦敬你们。」
周易枫脸色一僵,举高酒杯回敬长辈。
「对了,你们打算什麽时候生个白胖小子?」
「过几年再说吧,现在局势太不稳定,也别给年轻人压力。」周伯父加入了那拨人,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照射过来了。
「年轻夫妻这可难说,我先预祝你们明年抱孙啊!」
麦小铃微微一震,她意识到,她就要跟易枫过一辈子了,从现在起到未来的每一天,这个男人将会常伴她左右,他们会共组家庭,她会为他生儿育女,然後一直到老死。
可她无法想像这个画面,她心头上不时浮现的反倒是另一张脸,那张总是清冷又邪魅的脸,她还记得他在小屋里吻她的画面,虽说她当下挣扎,但他的激烈情切强压过她,她到现在还忘不掉他的气息、他的织热。
她突然想反悔,她再不反悔就没机会了,但她怎麽说得出口……
门口气氛突地热络,麦小铃抬头望去,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嘴巴开开阖阖说不出一字半句。
麦学明拿着酒杯迎了上去。「真巧,在这里遇见于先生!」
「我今晚刚好在这里留宿,原来麦府今天办喜事。」
「场地小,只宴请几位亲友,就没发于先生帖子了,服务生,再多摆一副碗筷!」
于近陵举手示意。「不必麻烦,我找周先生,问几句话就走。」迈步上前,他站定在周易枫面前。
麦学明纳闷,怎麽他说的周先生是易枫,他们不应该有关联才是。
「我的婚宴没邀请你,于先生好意思不请自来?」周易枫冷眼以对,就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我只是跟你确认一件事,明天到不到妈的坟前上香?」周遭空气随着这句话瞬间凝结,所有宾客的眼睛全盯了上来,一片鸦雀无声。
周礼发赶紧上前打圆场。自那天跟易枫说明身世後,于近陵就在等他的答覆,他要知道易枫是不是接受他的要求,成亲後到亲生母亲墓前上香,但易枫坚决不肯承认这件事,加上他忙着婚事也没放在心上,没料到于近陵竟会选在今天直接拜访,这样这件事可就摊在阳光下了,他甚至还没对学明说起这件事。
「于先生,这件事我会再向你说明,今天是小俩口的大喜之日,媳妇也在呢,先让宾客们把这酒席吃完好吗?」
于近陵转头,这才看见身着红金色旗袍的新娘子,额前贴着波浪型的卷发,头上戴着几支小金钗,红唇完美妆容精致,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她,这时她已经起身,两眼直视着他。
「不必,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不可能,我姓周,我是周家人,我的母亲是马兆兰,凭什麽我成亲要跟不相干的人报备说明!」冷面如霜,周易枫想不到他竟在公众场合当面质问,竟然他存心要给他难看的话,他就豁出去一次跟他说清楚。
不相干的人?「你很清楚你是被周家领养的。」此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猜测四起,麦学明走到周礼发身边要问怎麽回事,後者却是端着一张无奈的脸,摇了摇头。
「我不承认。」
「妈为了生下你死於难产,她临终唯一的遗愿就是你能平安长大,现在你成亲却连到她坟前上个香都不愿意?」语调平缓没有情绪,他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凛冽。至此,话题真相大白,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我再说一次我不承认,你变节叛国道德沦丧,也别妄想我会喊你一声哥。」
于近陵嘴角一扯,不怒反笑。「我也不屑一个侮辱女孩子家清白,事後拍拍屁股走人的不肖之徒跟我是亲兄弟,妈在九泉之下可能要失望了,她的两个儿子竟都是败坏门风的不孝子。」这段话掀起另一波骚动,宾客谈论间甚至出现「强暴犯」这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