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百合短篇 — 女帝X花魁 中篇(2)

坐在略为颠晃的马车中,妘柔还是有些迟疑。她倾身向着罗章,声音刻意压低下来,「罗姐姐,你真要同我去见婴罂?」

「这是自然。」罗章稳坐不乱,似乎十分享受这趟旅程似的阖着眼。继而罗章也开口反问道:「难道,君上连一眼也不愿让臣下看看那花魁吗?」

「这倒不是……」妘柔被噎得无法反驳,只得安分坐回原位。

昨日,罗章一从妘柔口中听说婴罂这号人物,便央着妘柔给她介绍介绍。妘柔瞧她那副热切劲儿,总感觉心目中的女神形象要崩塌。若非晚些时候见着罗章还和即将出行闯荡江湖的路言依依不舍,她都要以为罗章变心了。

一路摇晃过了大莱最热闹的一条街,雅楼便坐落在整条街的中央,看来倒像是街上的标志建筑。妘柔头靠车壁,透过小窗子听着街坊的吵杂。罗章瞧她那副失神的模样,心沉了下来。她原先还认为让妘柔去逛逛那雅楼,学习些待人处世也是不错的,然而就这些日子下来,她有种妘柔把心都给逛没了,还留在那雅楼里的感觉。

最糟的情况……便是将心留在所谓的「花魁」那儿了。罗章再次抬眼看了看妘柔,她那天真的双眸好似蒙上了层水雾一般,不知聚焦於何处。罗章暗自叹气,果真是最糟的情况。

然而并不仅如此。难得国主自发性成长,本该是下臣倍感欣慰之事,然却是在国家危急之秋,她将心交付了出去……如此起伏不定的状态下,身为人臣,她真否有办法在风雨飘摇中护住这位年幼的君主?

此番出行是瞒着宫人的,因此到了雅楼之後,也没有任何排场迎接。两人下了马车,才感觉到街上不平的氛围。罗章大约能够猜出百姓这般浮躁的原因所在,他们脸上透露着别於平时的不安,恐怕是某些敏感的墨客在百姓间传开了外面的消息吧。她偷瞥妘柔,却意外地在她面上见到若有所思的神色,罗章不禁感到讶异。原来她的君主真已成长了。

只有刘辛知道她们的到来,她带着二人避开楼里人多眼杂处,直达婴罂的房间,之後便快速闪人。推开门的时候,婴罂似乎已然习惯妘柔的不请自来及不敲门的行为,云淡风轻向她打了个招呼,才缓缓将视线投来,只是十分明显的,在看见罗章时,婴罂愣住了。只是她马上便回过神,摆出惯常的清冷神态招待她们二人。

「请问,这位是…?」礼貌疏远的问答,令妘柔下意识瞥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这般态度和平时相处时的婴罂不太像。

可妘柔还是快速抢过话,替罗章回答道:「她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罗伯伯的女儿,名唤罗章。」

这番介绍让罗章来了兴趣,她笑着问妘柔:「君上是如何和人家介绍臣下的呀?」

「稍稍提过一些…国事治理方面的事。」妘柔搔搔脸颊,颇不好意思的模样,总有种向婴罂介绍自家人的害羞尴尬,毕竟自己的个别面都在二人前展现过,就怕她们突然以自己为中心开始谈话。「像上次说的『豺狼虎豹突来的和平并非好事』这些话之类……」妘柔说着,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君上居然记住了!」罗章十分讶异,正想打趣一番,却瞥见婴罂突然的面色怪异。她顿了下,随即从脚底凉到了全身,心头狠狠打了个冷颤。

罗章有了不太好的联想。

她仔细回想她父亲遭遇刺杀的时间点,然後比对刚才妘柔所说的话,越想越寒心。若她的猜想为真,她大莱岂不……

这事实在过於严重,罗章的面色已然藏不住自己内心所想,连妘柔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罗章和婴罂对视,欲从她面上看出再多一丝的异色,可惜婴罂并无任何表示,只是同妘柔一般担忧地看着自己。罗章不知是婴罂实在善於伪装,或真只是她自己多想了,她目下紧张到想马上唤暗卫逮住婴罂,将她带走招供。可下一秒她却见到婴罂状似无意识地往妘柔那挪动了些,几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这举动已在无形中坐实罗章的猜测了。她毫无办法应付这种情况。

「罗姊姊?」妘柔再一次担忧地叫唤她。罗章看着妘柔,顿觉无助,眼眶一热,却被她生生止住。她不能表达出任何异象,她距离妘柔太远了。罗章只好勉强自己笑着摇头,摆手道无事,让她们继续。

***

回程路上,罗章想着婴罂途中离席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内心是止不住地心慌。回宫後,她郑重嘱咐妘柔此後不可再到雅楼去,然罕见地,妘柔只是目光平淡,回望她问:「婴罂,非善类否?」

「君上……知道?」罗章不知道现下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然慌张的心似乎找回了短暂的安定。

「罗姊姊今日在那的样态,已令我察觉一二。」妘柔长期微扬的嘴角抚平了,似乎是觉得可笑地哼了声,眼神异常平淡。

「目下该如何才好……」

罗章愣了下,才听出妘柔此句并非是向她的问话。

「我会立刻上报父亲,要他和其他要臣马上处理此事,至少联系上边疆军士。然此时尚不宜声张此事,毕竟仍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罗章顿了下,「君上,可会怪罪我?」

妘柔摇摇头,「怎麽会,这是为了我等大莱,可疑分子……自当……除去。」

罗章听了,忍不住眼眶的酸涩,上前一把揽住妘柔。她在妘柔耳边温声道:「会过去的…终将会过去的,相信罗姊姊……」

只是妘柔未回应她的话语,若是此刻罗章看向妘柔,便会发现她的眸中透着坚定的神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

几乎可以说是在妘柔踏进雅楼的瞬间,婴罂便睁开了眼。或者该说,她不知为何总有预感,妘柔会来找她,瞒着所有人来找她,所以即便入睡,仍有些心绪不宁。只是在见到妘柔时,婴罂被吓的不轻。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藉夜色掩饰之下,穿着绣着华丽红边饰的黑色朝服,十分庄重的前来。

时至此刻,婴罂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妘柔的身分,一方诸侯,拥有不小实力的一地国主。

她难受地咽了下唾沫,全身乃至手脚感觉不停地被针扎着,不过最为痛苦的,还要属她的胸腔,从里头往外泛出的酸胀,她感觉唯有紧紧抱住眼前人才能够化解,可她又害怕……原来她已变成这般软心的人了吗,在到莱国的这四年里。

「你这时候来此…有何事?」婴罂艰难地问出口,尽管她已猜测到对方的想法。

「有要事相谈。」妘柔仍是摆出婴罂所熟悉的笑容,可她能分辨得出,比起白天分别时,妘柔笑的要更加勉强。

婴罂现在几乎转不动自己的大脑,她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她知道今日白天和妘柔一起来的罗章一定看出了自己的身分,在她们回宫之後,有很多时间能让她们做出应对,因此,她比她们要更早做出行动,在妘柔二人尚待在雅楼时,她便悄悄放出飞奴,联系早已守候在莱国边境不远的祖国军队。

而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何因,她总感觉能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铁锈味,入夜时目视远方,竟以为看见了远方城市燃烧的熊熊烈火。也因为这般不宁的心境,才会使得她第一时间察觉到妘柔的到来吧。

自双手放开那信使的瞬间,她的内心便一直被恐惧占满,她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害怕,并非担心事迹败露而被杀,而是……她无法再正视妘柔了。

婴罂走在前头领着妘柔,边说道:「你在这时间到来,会让我多想的。」

瞧,连现在和妘柔说话时,她都不敢直视对方了,即便是一片衣角也一样。

「我正是为你所想的事而来。」

冷静淡然的幼嫩嗓音从身後传来,话语中轻飘飘的语气几乎令婴罂以为这句话是自己想太多而产生的幻觉。不……是幻觉才好,不然,从妘柔口中听到这番话,她该如何应答才好?

「……君上?」婴罂僵硬着身回过头。

妘柔只是看着她,没有回应,可在夜色朦胧中,那透着光泽的双眼已照穿她的心。婴罂双腿在一瞬之间软了下来,失去动弹的力气。

目下占据自己心头的思绪,是恐惧、难堪……还是真正的心动?

婴罂对此时仍想着这些事的自己感到唾弃。

但已无反抗之力的她,只能看着妘柔一步步朝自己走近,轻轻拉过自己的手,然後慢慢抬起,放至唇边轻吻了下。彷佛用尽了所有心力,在她放下手之时,婴罂总感觉对面人在痛苦的喘息。

「妘……柔?」婴罂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想问问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为何,然婴罂却无法在她眼中找到其他心思。这双眼,似乎从头到尾,都纯净的像夜晚的星空,毫无瑕疵和遮掩,大方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随我来。」

这是婴罂最後能从妘柔口中听清的话。

意识腾空之前,婴罂记得她被妘柔带进了自己房间,和妘柔一起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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