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蓝沉沉睡去以後,窗子被人从外头叩叩叩清脆的敲响。
多妮收回她不舍地注视着他熟睡脸庞的目光,踮着脚尖悄声的移动到窗户旁,慢慢打开那扇窗。
窗户外,站着一个俊美的白衣男子。
他看着多妮,用只有他俩听得懂的语言说:「我听见你唱歌了。」
所以他才能找到她。
多妮低着头默认。
冰蓝当时伤得那样重,她没办法弃他於不顾。
也许在她来到这里以前,他都是那样坚强的捱过去。可她既然来了,她就无法眼睁睁见他受苦。
白衣男子望着她苍白的小脸蛋,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并轻声呼唤着她:「跟哥哥回去吧?」
多妮闪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让那白皙修长的五根指头尴尬地停留在空中。她默默望着他,半晌後,她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脸色略显难看的把手缩了回来,声线冷了几分:「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会再来看你。」
他转过身,露出背後那双大而洁白的翅膀。
他将它拍动,振翅一跃向着高空飞去,很快地没了踪影。
冰蓝再次从梦中苏醒後,他挣扎着将脚移下了床,很快感觉哪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他低头,看着自己奇蹟般痊癒的大腿,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他抖着手伸出指尖去按压患部。
不是他的错觉,中弹的伤口全都癒合了,连点焦痕和缝合过的线头都没有!
这是怎麽一回事?枪伤怎麽可能好得这麽快!
他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而已!
他动了动脚,毫无半分痛觉,他站起来扭了扭身体,除了还有点酸疼之外一切无恙。
可昨晚的一切分明不是梦啊!
他还记得被他盯上的那个男人是怎麽向他苦苦求饶,他又是怎样无情地开枪爆了他的头,然後在他从十五楼高的窗台一跃而下逃亡之际,那个男人雇用的保镳开枪射中了他的大腿……
他还记得枪林弹雨向他袭来,他还记得那时情况惊险万分,他更清楚知道他九死一生。
好几个男人扑上来压制住他,他成了困兽,可他没有放弃,继续徒手与他们拚搏,抵死缠斗。
他赤手空拳的击败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那些人满脸是血躺在地上,顽强地扭动。他抓紧空档,继续没命狂奔。
快跑,不能停。
他要活下去。
跳上了组织为他准备的坐驾以後,四面八方涌现的车都开过来追撞他,他加足马力,速度快得像在公路上飘移。
他苦笑,笑自己总是在玩命。若是不玩,就活不下去。
命运待他实在不薄,他终究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脱了,尽管他负伤逃逸,那些人仍旧没能抓住他。
那又是为什麽,这个枪伤就这麽消失了呢?
「多妮?」他看着地上那些被清洗过後,乾净的可以反光的地板,谁又能想像得到那里在几个小时前还淌满了血液。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都冲刷乾净了,半点血腥味也闻不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也没留下。
这只狗狗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懂事了?
他想起她昨夜惊慌失措的模样。
该死!是不是让她联想到什麽不愉快的回忆了?
他走到屋外,终於在那辆差点被他撞烂的车子里找到她。
地上放着一桶水,她拿着抹布和清洁剂,正卖力地替他擦拭座椅。他走过去,按住她忙碌的手,沉声道:「我来吧。」
她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瞅着他,迟迟不肯松开捏紧抹布的手。
他怔了下。
是他的错觉吗?她的脸白得像张纸,整个人既憔悴又弱不禁风。好似一根手指就能将她轻轻推倒。
他对她笑一笑,退後一步张开双臂,「你看我不是都好好的?去旁边休息吧。」
他把她赶到一边去纳凉,开始清洁车内血迹。
终於把那些血渍去除了七七八八後,他看着有些狰狞的车,失神了会才轻轻吐气:「我得把这辆车修理一下。」
还好车子还发得动,他载着她到朋友开的汽修店里,让朋友替他评估修理费。
他的小青梅正好在那间店里,冰蓝把车子开进来的时候,她边喝着水果茶边翻汽车杂志,听到声音才抬起头,乍见眼熟的那辆车撞成歪七扭八的模样,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店长是冰蓝和青梅从小一块玩大的朋友,看到冰蓝好端端的打开车门下来,松了一口气。
青梅却无法这麽淡定,她惊声尖叫冲上来抓着冰蓝:「你是发生什麽事了?你撞车了吗?谁撞你的?你酒驾?没事吧你?看过医生了吗?照X光了吗?脑部断层呢?做了吗?」
冰蓝觉得她很吵,随手拨开她以後,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多妮过去坐好。
青梅这才看见被冰蓝高大身体挡住的小女孩。
这怎麽回事?这个小女孩怎麽还在?她爸妈怎麽还没把她接走?冰蓝又不是多有钱,哪有办法一直帮人养孩子!
於是,青梅看着多妮的眼神变得很不客气。
冰蓝趁着店长帮他检查车子撞坏的引擎盖和保险杆时,走到里头的小冰箱,打开冰箱的门翻翻找找,没找到小朋友可以喝的果汁。他蹙眉走回来扬声问:「你这里怎麽都是含咖啡因的饮料?有没有小孩子可以喝的东西?」
店长那时已经坐进驾驶座里,他探出一颗头来回答他:「我们才不喝那种玩意儿,你有其他需求,那条巷子走到底就有一间超市,旁边还有冷饮店,请便。」他傲慢地伸出食指,比了比某个方向。
冰蓝颔首,走回来抱起还坐在椅子上的多妮,朝她眨眨眼:「叔叔带你去逛逛超市,挑你喜欢喝的饮料。」
多妮笑得灿烂,双手揽住冰蓝的脖子,窝在他怀里撒娇。
青梅看到冰蓝这麽宠爱这个小女孩,赶紧拍着胸脯迎上去,矫情的对着多妮挤出笑容:「妹妹啊~阿姨请你喝饮料!你想不想买玩具?还是你想吃点其他的蛋糕啦饼乾啦,阿姨买给你!」
多妮看看冰蓝,又看看青梅,最後嫌弃地摇了摇头。
青梅:「……」
冰蓝哈哈大笑,把多妮放下来,牵着她走了。
青梅只好眯着眼,狠狠的瞪了那讨人厌的萝莉背影一眼,可怜兮兮的像条跟屁虫一样死皮赖脸跟了上去。
他们才走到超市门口,自动门一打开,里头的冷气冲了出来,多妮浑身一震,狠狠哆嗦了下。
青梅见她那奇怪的反应,冷哼了声:「没吹过冷气啊?是吓到了吗?」
其实多妮跟着冰蓝出门购物时吹过几次,只是还没习惯那突如其来的凉意,反应不及的当下有点被吓唬住。
冰蓝不以为意地牵着她走进去,青梅跟在他们後头继续挖苦:「唉呀,你这个侄女是打小住在深山里的原始人吗?山上没水没电,是不是都钻木取火啊……」
冰蓝受不了的回了她一句:「闭嘴!」
果然接下来就安静许多了。
他们逛着超市,往提篮里摆了许多东西,青梅在结帐前好奇地往篮子里瞄了一眼,差点没吓晕过去。
篮子里全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啊!饼乾、糖果、玩具、骗小孩的果汁牛奶、亮晶晶的发圈……
青梅试着冷静了下,终於耐着性子尽可能礼貌的提问:「她爸妈给了你多少钱照顾她?你干嘛对她这麽好?」
冰蓝掏出口袋里的钞票,冷冷瞥了她一眼後,将钞票交给柜台人员:「关你什麽事?」
青梅还是气不过,又问:「她到底什麽时候走?」
这次她直接被无视了。
出了超商,门口有个阿婆卖着棉花糖,多妮站在那里看着那台神奇的机器不停卷出蓬松的彩色云朵,看傻了眼。
冰蓝扯了她几次,发现扯不太动,便掏了掏裤袋里剩余的零钱,跟阿婆买了一只棉花糖给她。
多妮看着他,又看了眼棉花糖,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似的接了过来。她睁圆了眼睛,将手里那个大大的、轻轻的东西,反覆看了又看,一看再看,就是没放进嘴巴里吃。
拿在手里好轻啊,一点重量也没有。这是做什麽用的?
看她疑惑地盯着棉花糖瞧了老半天,冰蓝终於看不下去了,他轻轻撕了一块,哄着她「啊~」,在她乖巧地把嘴巴张开的时候,将手上那团棉花糖塞进她嘴里。
棉花糖很快在她嘴里化了开来,跟上次吃冰淇淋的感觉不太一样,这次没那麽冰凉,却显得甜腻许多。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云朵在入嘴的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她惊讶的看着冰蓝。
冰蓝舔了舔刚刚沾到糖粉的指尖,有些得意:「喜欢吗?」
多妮拼命点头,绑好的发型差点都给她摇晃到乱了。
「那好,如果你乖乖的,叔叔改天再买给你。」
听到他的保证,多妮笑得花枝乱颤。
青梅的白眼只差没翻到天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