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晴君在校园里四处寻找着徐咏珈,他的内心有股说不出口的慌张,就怕真的会把她给弄丢。
在这世界上,有些人很幸运,总会有那麽一个人,化身为一片属於你的专属晴天,将你从那深黑之处引领出来;但有些人,必须依靠着自己,不断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跌倒、碰壁,甚至再一次的狠狠坠落,直到终於能够摆脱那漫漫长夜。
可是龚晴君并不想放任徐咏珈这样,不想明明自己有能力,却眼睁睁的什麽都不做,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的带领自己从恶梦中走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份坚强的意志能够支撑着自己。
如果自己是一片光,他想将所有温暖的照映在她的世界。
「徐咏珈,你到底跑去哪里了……」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喘着气,一边喃喃自语,视线仍不断向四周搜寻。
後来龚晴君一路跑到了学校较偏僻的区域,那里搭建了许多高低空探索体验的设施,平常时刻不会有人到那里,除非是社团活动以及体育课。
他走下一层层高低起伏较大的石阶,果真看见了双手环膝整个人缩在石阶上的徐咏珈,於是他朝着她走去,小心翼翼的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静静地陪伴着。
半晌,徐咏珈的头从双膝之间抬起,语带哽咽的说:「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或是是否换了环境,我还是一样。」
龚晴君没有回应,只是侧过头看着她发红的双眼。
「我还是退出管乐好了,这样大家才有可能会赢得代表权。」徐咏珈无力的说着,她甚至没脸再踏进那间管乐教室。「我不想再当害群之马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最怕的东西。」龚晴君停下把玩树叶的双手,轻轻扯动嘴角,「很小的时候在某部卡通里看到法国号,便深深爱上这个乐器,但碍於肺活量不够,所以只能先学钢琴,一边打好乐理的基础。当时的我对於自己演奏钢琴的技巧非常骄傲,一直小学四年级时参加了一场表演,演奏到一半的我不只大忘谱,还想从错误的地方再一次弹起……」
听到这,徐咏珈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音乐人都知道,当你在台上犯错的那一刻,就乐瞬间忘掉上一秒的一切,不要想再重新演奏一次,而是继续接着下去。
龚晴君扬起笑容,对於当时发生的一切他早已坦然面对,所以现在也才能够轻易说起。「干嘛那样看我?拜托,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犯错吗?我不只忘谱,还重错误的地方重新弹起,这样就算了,我还接二连三的弹错,当时真的慌了手脚,下台後我觉得自己丢脸的要死,同学们全都看傻了眼。」
徐咏珈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连眼泪也一起落下。
「在那之後,我开始变得不爱弹琴,跟妈妈吵着不要去补习钢琴了,说我不要学了。每每看到钢琴只会觉得很害怕,总会回想起当时在台上的情形,导致连掀开琴盖都不敢。」龚晴君突然看向徐咏珈,两人四目相交,他问:「你知道为什麽後来我能够再一次的不畏惧那个回忆,继续弹琴吗?」
徐咏珈摇摇头,但她不再缩着身体,而是开始放松。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成功让自己跨越心理的那道恐惧,我进了管乐,只为了能够接触到自己最喜欢的法国号,我开始认真学习,每天不停的练习,自信心也重新开始建立起,直到现在能够若无其事地弹起钢琴,脑海就算闪过那天的严重失误,也不会因此感到害怕。」龚晴君收回视线,又继续玩弄手上的树叶,开始一片一片撕着。
「徐咏珈,我独自一个人走过了那些日子,那天对曾经的我来说,是场恶梦,越是不愿意想起,反而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就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我不希望你也是靠着自己努力振作,我体会过那种孤独感,所以我希望我能陪你走过。」
接着,两人视线再度相交,然後嘴角纷纷扬起笑容。
龚晴君是真心的希望,因为每当他看着徐咏珈,便会想起从前的自己,那些相似的遭遇。
徐咏珈轻轻地说:「谢谢你。」她注视着龚晴君那双始终带着晴朗的双眼,人如其名,他就像一片晴天。
「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里,谁都会想成功、都会想成为那了不起的某个人,我就是,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也是,我努力,他们也很努力。可是,我想变得优秀,跟某个人一样,甚至超越那某个人,但是比我更厉害的人就算你我的手指头加起来也数不完,我就像一粒沙,混进了海边的沙滩里。」徐咏珈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赌气似的鼓起脸颊。
龚晴君同意的点点头,自己也不是一直都是那麽晴朗的人,以现在的年纪来说,要迷路是件经常发生的事,却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去习惯,因为习惯了,就再也不会想走出去了。
「我有时候会害怕,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有这些想法……」徐咏珈皱眉。
「我们一起努力吧,不要辜负过去的努力,一起努力成为想要成为的自己。」龚晴君脸上漾开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互动,全都被郑楚军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她觉得心有不甘。
她转身背对他们靠在树干上,她心想如果自己再更早发现这一切,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一道脚步声缓缓接近,郑楚军抬起头,发现是李宥炘。「你非得要这样让自己受伤?」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沉的悲伤。
「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郑楚军站直身子,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伤。」李宥炘加重了口气。
「不需要。」郑楚军迈开脚步,与他擦身而过,连一眼都没看他。